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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雲慕愣在那裡,指尖還存余半分溫熱,像極了四月里的春風,他突然覺得被人踢打過的脊背也沒那麼疼了,「不過可能會不太體面。」
都是活著不易的人,還談什麼體面!
「二哥哥,棠兒不是什麼好人,報復旁人更不用體面,我只是想讓所有人都明白,讓湛哥兒也明白,活在世上,總要為自己想的周全,一味受人欺是不行的。」
楚雲慕聽著楚棠說了這番與年紀不相符的話,微有觸動,點了點頭:「我來辦吧,你一個姑娘家,莫要拋頭露面。」
他想擋下一切,可他自己都自身難保了!楚棠自是不允,護著楚湛是她這個做姐姐的職責,楚雲慕沒有那個義務,她沒有給他機會,直言:「二哥哥先回去歇著,明日棠兒安頓好一切就去族學外的巷子裡等你,你我閒談。」 言罷,沒等楚雲慕拒絕,人已經靈活的轉身跨上了馬車,動作一氣呵成,她長的俏麗嬌媚,卻無半點深閨小姐的矯揉造作。
楚雲慕目送著馬車漸行漸遠,最終看不見時,才繼續趕路回書院,手裡的金創藥在行了幾步之後被他裝入了胸口。
那裡,此刻很暖。
*
楚二爺從十五歲開始科舉,卻是屢試不第,如今在戶部的職也是楚大爺花了銀子給他捐來的,戶部以楚居盛為首,這些年楚二爺官位雖微,也是無人敢輕易招惹。
張家上門鬧事時,楚二爺從衙門裡回來,要論官位,他自是在張府丞之下,但要論家族底蘊與勢力,張府丞還得顧及上面的楚居盛和楚貴妃。
張府丞此番上府討說法,並不是當真要拿楚湛如何,而是藉機讓楚家欠張家一個人情。
這一點,楚二爺未必不知。
楚二爺賠笑:「張大人,是楚某人教子無方,才讓犬子傷了令孫,楚某一定好生教訓那小子,給張大人一個說法。」
張府丞見楚二爺態度謙和,倒也沒有得寸進尺,如若為了這點事與楚家撕破了臉,那便是得不償失了。
「我如今年事已高,膝下獨此一孫,若非這次傷得頭顱,血流不止,本官也不會上門討個說法。」張府丞態度轉好,「不過令公子起碼需要道個歉吧。」
他覺得各退一步也算是差不多了。
楚二爺笑道:「那是,那是,楚某明日一早便攜犬子登門致歉,令孫所需的醫藥費皆包在楚家頭上。」
張府丞同為太子一黨,能說得上話的機會卻是極少,此番也是想鬧出點事來讓楚居盛那頭也記得張家一份人情。
張府丞一離開,楚二爺就一路氣勢兇悍去了小竹軒,守門的小廝未來得及稟報就被他一手擋開:「那臭小子呢!給我滾出來!做錯了事,敢做不敢那當了啊!」
楚棠正給楚湛餵梨,聽到動靜後,特意叮囑了楚湛一眼,「你少說話,此事姐姐心裡有數,咱們這位父親,光是與他說理是行不通的。」
楚湛小嘴裡還裹著梨塊,他自幼就懼怕楚二爺,印象中楚二爺對他這個嫡子從未怎麼上心過,甚至排斥他的靠近。
楚湛從小心思細膩,旁人的一個眼神,亦或是一句話都有可能影響他,他又不愛說話,長此以往,於身心不益。
楚二爺大步如洪水猛獸似的闖入屋子,楚棠已經起身,正面對著他:「父親,您怎麼來了?我都好些日子沒見著您了。」楚棠鳳眼微挑,笑眯眯的,仿佛根本不知道楚二爺的來意。
楚二爺對她的話置若罔聞,也從未覺得對兒女不上心有什麼錯的地方,他看向榻上的楚湛:「我問你,你今日是不是動手打了人?進學已有兩載,何為禮義德行都不懂麼?」
楚湛胸口憋著氣,他連給自己辯駁的機會也放棄了,大有賭氣之意,而且他也知楚二爺對沈氏不滿,就算說出來又能有什麼用?
楚二爺正要上前一步,接著質問楚湛,楚棠一個跨步,擋在了他前面,「禮義德行?父親如果真要拿這個說事,那女兒倒要跟您好好說說了。」
楚棠強勢嬌橫,半點不似她母親的柔弱溫和。
楚二爺被她擋住,他雖對兒女不喜,倒也不至於動手,居高臨下道:「你懂什麼?楚湛今日能犯小錯,將來就能犯大錯。」
呵呵……
楚棠內心冷笑,他好意思指責楚湛德行有問題?他自己呢?
「子不教父之過女不淑母之過,我與湛哥兒自幼沒有母親,父親也是所謂的公務繁忙,終日不見蹤影,我姐弟二人可謂是無過庭之訓,就算是犯了錯那首先也得算到父親您的頭上!」楚棠恨恨道,半點不畏懼楚二爺。
記得沒錯的話,楚家失勢之後,楚二爺更是整日渾渾度日,抱著酒罈子醉生夢死,最後還真是淹死在了自家的荷花潭裡。
楚二爺怔住,他已經領教過楚棠厲害的唇舌之功,平日裡不怎麼在意她,卻不想關鍵時候能堵得他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楚棠接著道:「今日之事,父親是不是應該先問清楚了再質問湛哥兒?究竟誰對誰錯,您可知道?驢子還知道護犢子,那您呢?是不是也該去張家為湛哥兒討個公道?」
楚二爺本來是教訓楚湛的,同時告誡他,且讓他明日和自己一道去張家道歉。到了楚棠這裡,卻是反了過來,變成要去張家討公道。
楚二爺說不清自己是何感受,「荒唐!他打了人難道還有理了?張大人前些年喪子,只剩下這麼一根獨苗兒,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楚湛……我可護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