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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著寶藍色團花束腰裰衣,老氣橫秋的站在那裡,喚了聲:「長姐。」這孩子話不多,上輩子楚棠淪落到下場淒楚時,方才真正看懂了他。沈氏走的早,他身為二房嫡子,身上的壓力可想而知。
楚棠內心千轉百回,面上還是如常的應了一聲:「嗯,湛哥兒今後可不能再喚我長姐了,等到了橫橋胡同,我就是你五姐姐了,這些規矩在伯父伯母那邊不能落下了。」
楚湛悶聲點了點頭,依舊話不多,身後的書童小斯抱著他的隨行物件,大地都是書冊之類的東西。
「湛哥兒,你先回去歸置東西,一會再去見祖母。」楚棠心疼的看著他,他本出生嫡系,卻要承受如此重的重壓,這一切都是誰造成了的?
或許男兒本應該志在四方,只要這輩子楚玉再也沒有機會對他下手,害他慘了腿,楚棠相信自己的胞弟一定不會比旁人差,到時候,且再看楚二爺會是個什麼心態吧!
今日,你對我愛理不愛,他日,我便讓你高攀不起!
得知楚湛回府,楚嬌就牽著兩歲的楚玉去看他,姨娘常說,女子出嫁,娘家的兄弟就是最大的靠山,在自己還沒有同胞的兄弟時,楚嬌很識時務的處處巴結楚湛。她與楚玉現在就活在楚棠的眼皮子底下,這點小動靜自然是瞞不住。
楚棠對童媽媽吩咐:「湛哥兒才剛回府,他現在年紀還小,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別叫旁人去擾了他。」
童媽媽聽懂了楚棠的意思,領了一眾丫頭,堪堪擋住了楚嬌和楚玉的路:「兩位姐兒,下午就該搬去橫橋胡同了,還是別亂走的好。」
楚嬌委屈的咬唇,她雖是庶女,但以往有父親疼惜,姨娘庇護,還未曾受過這種委屈:「那好,我改明兒再找二弟。」說著,也只能再牽著楚玉往回走。
楚湛在楚家這一輩的子嗣當中排行老二,楚家的男嗣,除了他之後,就只有長房嫡子楚宏了,所以楚家的男嗣非常金貴,這也是為何當初傅姨娘生下了庶子之後,母貧子貴,身份地位水漲船高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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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家數十輛馬車遙遙晃晃從玉樹胡同,一路招搖抵達橫橋胡同。
前面三輛黑漆齊頭平頂的馬車裡坐的是楚老太太,楚棠,楚湛,和幾位庶出的小姐與姨娘,後面則盡數是隨行的物品,滿滿當當足足十餘馬車,而這些搬過來的也不過是冰上一角,處處彰顯了簪纓世家的豐實家底。
楚棠下了馬車,入目是朱門廣戶的府邸,『楚府』楷體的鎏金大字赫然醒目,兩側立著半人高的石獅子,午後的烈陽下,飛檐斗拱,雕樑畫棟,琉璃瓦璀璨奪目。
這就是楚家大房。
石階下,一眾穿著華麗的人正翹首以盼,為首的是楚家大夫人,她穿著勾勒寶相花紋蜜合色八吉紋褙子,梳的是光潔的圓髻,面顯富態,端的是大戶宗婦的華貴。
楚家大夫人吳氏,乃鴻儒之女,育有一男二女,楚大爺後院再怎麼鶯燕成群,唯一的男嗣卻是出自她,光是這一點,吳氏便能在楚家站穩腳跟。
「母親,兒媳可算是把您給盼來了。」吳氏上前攙扶楚老太太,笑聲朗朗。
一眾小姐隨後行了禮。
楚岫與楚鶯都是吳氏所生的嫡女,嫡出的孩子多半是眼高過頂,看不起那些庶出的,故而楚岫與楚鶯只顧著拉著楚棠到一側,對大房的庶長女視而不見。
說起來,這楚蓮的身份實在尷尬,她本是大房的孩子,卻被楚老太太領到二房養到了十四歲,這如今回了自己家,反倒有種寄人籬下之感。
楚棠雖有心替楚蓮解圍,但也不能當著大夫人的面維護一個庶堂姐。
吳氏與楚老太太說了一句話,就把目光落在了楚棠身上:「棠姐兒又長高了不少,我上回瞧著還沒這般高呢。」吳氏客氣了一句,正室對嫡出的孩子總會高看一等,就算楚棠不是她所生,在她眼中,也比那些庶女尊貴了多少倍。
同一種人之間,對外圍的人總會存著巨大的排斥,這是大多數人的天性,與生俱來。
楚棠給吳氏見禮,笑盈盈的一雙水眸,烏溜溜的,像是會說話,給人一種天真純良之感。
吳氏就是喜歡心思單純,容色好看的姐兒了,不由得拉著楚棠的小手,多說了幾句話。
吳氏將二房女眷皆安排在了南苑,那是五間正房的四合院,宅院坐北朝南,東西並連,大門北向。內院環繞抄手遊廊,亭台樓閣,處處修葺的十分精細。
不過意外的是,楚蓮也是住在南苑。
她本是大房庶女,吳氏此舉的意思是不打算讓她回來了?
黃昏近,時令愈發的熱了,楚棠換洗了衣裳,從淨房出來,隔著打開的小軒窗,就看見楚蓮在院子裡失魂落魄的發呆。
「堂姐。」楚棠走過去,喚了一聲,楚家眾姐妹當中,要數楚蓮心思最為深沉,她倒是忘記了楚蓮上輩子嫁給誰了。
楚蓮神色懨懨,她深知嫡尊庶卑的道理,並沒有在楚棠面前多言,只是笑道:「明個兒霍夫人請祖母過去聽戲,聽說還是杭州來的戲班子,咱們到時候也一併過去看看吧。」
楚蓮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抓著楚棠就不想放開了。
此刻,楚棠卻突然想起了她上輩子到底嫁給了誰!
不正是霍家!
楚棠瞬間大悟,心道:楚蓮讓自己明日與她一同去聽戲,是不是已經起了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