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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概是睡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哭鼻子?
霍重華不知將來該不該告訴她,楚二爺是怎麼死的?康王妃又究竟是誰?她知道了會怎樣?他不能確定了。要是從旁人口中獲知,她會不會恨他?
本來還在為了請帖的事生氣,想找機會,堵住她,好好問一問,她那五百兩銀子幹什麼去了,但此刻再無惱怒,小楚棠已經夠可憐了,賣了一份請帖算什麼?把他本人給賣了也無妨。
不過楚二爺這一死,楚棠在三年孝期之內不能嫁人,正好也給了他足夠的時間去謀劃。
孝期她不便出門,今後想見她就難了。
霍重華來了一趟,倒不是空手離開的,修長好看的五指輕巧的折了枝椏上開得最旺的臘梅,這才離去。
竊玉不成,『偷香』卻沒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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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殮後,上門奔喪之人大多都走了個過場,怎麼個死法不好,偏生是醉酒失足落水,這對簪纓世家而言,面子上並不好看。兩年前楚老太太死的時候,楚家族人對楚棠還存了偏見,輪到楚二爺,卻是無人指責她了。楚二爺的喪事皆是她一手操辦,各處事宜處理的有條有理,無一處可令人挑剔。
只是楚棠的態度清冷孤傲,就是想上前寬慰兩句的族中婦人,也是望而止步。
沈岳也帶了京宅里的管事下人過來幫襯,一一送走賓客之後,天很快就暗了下來。
「棠兒,你……還好吧?」沈岳自幼得祖父母疼愛,另有沈萬與沈夫人教養,他自問比不過楚棠的心性,自他登門楚家那一刻起,就沒見她落過一滴淚珠子。
只是她本是圓潤的臉明顯清瘦了些,小巧精緻的下巴已是美人的輪廓,清淡到了骨子裡,便溢出了仙氣兒,不食人間煙火的置人與千里之外的感覺。
然而,這一切的變化卻不是因為楚棠對楚二爺的死打擊太大,以至於性情大變。
她對這個父親沒有太多的情義,亦如楚老太太歸西時,無波無瀾。讓她震驚與後怕的是楚二爺的死因!就算官位再卑微也是朝廷命官,是楚居盛的二弟,榮寵後宮的楚貴妃的二兄,豈會輕易失足落水?楚棠細一想楚二爺上輩子也是這麼死的,只是時間錯亂了。她當初沒有注意到楚二爺脖頸處的傷痕,現在一想,恐怕事情沒有那麼簡單。而且極有可能會波及更多的人,她選擇了守住秘密。
而且她此刻又該同誰說?楚居盛?大伯父未必靠得住。而沈岳,她更是不能拖累他,楚棠只能繼續默不作聲,所有的事一個人扛著。
「表哥放心,棠兒沒事,如今這座楚家的祖宅還得由我主持中饋,我豈能有事。」楚棠淡淡道,逼自己給了沈岳一個淺笑,「表哥回去吧,還有三個月就要春闈了,耽擱不得,我真要是熬不住,一定會去沈府叨擾你。」
她半是玩笑的話,叫人聽了心疼,可人已經輕飄飄的躍過沈岳,往甬道另一頭走去。
沈岳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言語有時候蒼白無力,且等她走過這一段再提吧,不是還有三年的孝期麼?
童媽媽身著麻衣,她是沈蘭的陪房,可楚二爺的死,她卻是哭的雙眼紅腫,當初楚老太太過世,她也是這般舉止,楚棠不懂,她到底哭什麼?大抵這世上有些人就是這樣稀里糊塗的隨意敞露悲徹吧。
「小姐,大夫人讓老奴跟您傳個話,等二爺出了殯,讓您搬去大房去住,您一個姑娘家總不能隻身一人撐起整個二房。」童媽媽拭淚道。
楚棠無聲的笑了起來,父親這才剛死,吳氏就等不及了,僅僅是為了照拂她,這才讓她去大房?
她怎麼就不信呢。
「童媽媽,你且去告之大伯母一聲,正因為二房如今無人操持,我更是不能走。大房二房早年就分了家,讓她休要再操那份心了。」楚棠連句婉言都懶得說了。
童媽媽驚訝的眼睛大睜:「小姐?這如今老太太和二爺都不在了,您要是留在二房,將來的婚事可如何是好啊?您在大夫人跟前,起碼還有機會尋了良婿。」
楚棠此刻已經徹底是無教戒之人了,一般的世家子弟不會娶她這樣的女子,就算將來有人上門提親,誰又能做那個主?今後還不是得靠著大房。
童媽媽覺得楚棠的決定簡直是自毀前程。
「行了,童媽媽你出去吧,二哥哥今晚會留宿,你吩咐幾個小丫頭去到小竹軒打掃一間屋子出來,其他的事你不用管了。」嫁人麼?她還真沒想過再嫁人。
童媽媽只能不甘心的出了屋子,不過這件事並沒有因此結束。
楚二爺出殯後的第二日,吳氏攜楚家眾姐兒登門,其中還包括出了閣的楚岫和楚蓮,另有楚宏剛過門的妻子,蕭媛。
上回楚宏大婚,楚棠借著病體為由,在家中理帳,這次還是頭一回見到蕭媛,她是蕭皇后娘家的人,美貌自是不必說,高貴的身份擺在那裡。不過楚棠卻知道,不久之後她就會命隕楚家。太子謀逆被誅,蕭氏一族一夜之間分崩離析,楚家為了自保,讓蕭媛自縊了。
多麼熟悉的手段?楚棠到了後來才知道,楚家人最擅長斷尾自保。
幾人見禮之後,皆是不痛不癢的寒暄了幾句,吳氏直接說明了來意:「棠姐兒,你還有兩年才及笄,一個姑娘家獨居是不成話的,你大伯也說了,讓你過去橫橋胡同小住幾年,等到了出閣再說。湛哥兒和你幾位姨娘也一併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