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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夫人沒讀過什麼書,家中又是世代從武,對文人世家那點彎彎繞繞並不贊同。
沈萬這時走了過來,他比沈夫人深思熟慮,其實沈岳來國子監也是他找了門路,才得以順遂,沈萬嘆了一聲:「也罷,湛哥兒就留在京城也無妨,男兒家與女子不同,他將來是要繼承楚家二房的。至於棠姐兒,咱們還是聽她自己的意思,真要是不願意去金陵,就讓沈岳多多照拂著點。回去之後,爹和娘那裡,我再細說。」
童媽媽這才放心。
沈夫人瞪了自家夫君一眼,好在沈岳留在了京城,楚家要是再欺負楚棠,楚湛姐弟二人,也得看看沈家會不會繼續隱忍下去了!
半月後,沈萬夫婦二人攜沈鴻啟程回金陵,當日,楚棠就離開了沈宅,沈岳親自送了她回楚家。而趕巧不巧的,第二日吳氏就上門了。仿佛十分清楚楚棠是哪天回來的。
楚老太太過世還沒有滿半載,吳氏尚除服,一派肅清穿扮。楚棠卻是蘇繡月華錦衫,面容紅潤,髮髻上的串珠顆顆剔透斐然,華貴與精細並存。吳氏見她過來,面色一沉:「棠姐兒,不是大伯母對你有意見,你祖母生前對你最是疼愛,你就這麼快就忘了她老人家了?整日穿著這般華麗是作何?」
其實,楚棠今日是故意打扮了一番,就為引得吳氏不悅。
「可是祖母就喜歡棠兒穿得好看靚麗呀,昨個兒棠兒還夢見祖母託夢了呢。」楚棠忽閃著大眼,笑對吳氏。
吳氏僵住了。她自己做的那些『好事』,楚老太太並非不知情,她手上沾染的楚家子嗣的血可不少。聞此言,便不再糾結於楚棠的穿著打扮,轉了話題:「你大堂姐還有六個月就要出嫁,正好二房如今也無人管事,你跟湛哥兒再去橫橋胡同住一陣子,等你們父親忙過這陣子再說。」
她是想說,等除了服,父親續弦後,她才能回祖宅吧?
楚棠笑了笑,給吳氏倒了杯剛沏好的茶:「大伯母,您的好意,棠兒心領了。不過棠兒如今已經十一,又得祖母多年親自教誨,管理後宅的本事還是有的,就不去給大伯父,大伯母添麻煩了。倒是大堂姐本是大房的女兒,到時候出閣肯定要從大房出去,不然免不得旁人說大伯母您眼中容不下庶出的孩子。對了,二哥哥是祖母留下來的,他住在祖宅,離著林家族學也近,便不回去了。」
楚蓮快出閣了,又是個無關緊要的庶女,吳氏不會將她如何,頂多是用度上苛責一些。
但楚雲慕不同,他與張氏的一對雙生子就是吳氏的眼中釘。
記得沒錯的話,不久之後的秋闈,霍重華會是解元,而楚雲慕雖然在榜尾,但也中舉了。一個可能入仕的庶子,對吳氏來說,會是一個很大的威脅!
吳氏一口氣抵在喉嚨口,上下不得。這個楚棠小妮子將她的『好意』拂去不說,言下之意,還讓她將楚蓮接回府。楚棠要是不去大房,她手裡的銀子一文也出不來。吳氏又不能明面索要了,故此,走的時候臉色難看的很。之後又派了婆子過來接楚蓮。
當夜,楚棠去了楚蓮屋子裡,「大堂姐,你明日就要回大房了,這今後的日子,你可得想好了,一旦踏出這個門檻,再無迴旋的可能。棠兒只能幫你到這個份上了。」說著,她從自己的腰上取了荷包,裡面是幾張銀票:「這個,你收下,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拿出來,大夫人也好,你今後的夫君也好,都不能一味輕信。」
楚蓮正推辭,「棠兒妹妹,我不能要你的東西,我……」
楚棠這時已經站起身:「堂姐!就這樣吧,你若不收下,棠兒心裡會過意不去,今後……你保重,待你出嫁時,棠兒再去看你。」如果楚蓮非嫁不可,那就指望著霍重華這輩子刀下留人,饒了他庶兄一條賤/命吧。
第二日,楚蓮隨著老嬤嬤走後,楚棠一個人靜了很久,對楚蓮的婚事愈發不滿,就算霍重華這輩子不那麼嗜血殺人,霍重明也絕非良配。
日子眨眼而過,很快就到了三年一度的秋闈。
秋闈又稱鄉試,是由南北直隸,和各布政司舉行的地方考試。地點設在布政使司駐地,考場為貢院,因考期在八月,故稱秋闈。
楚棠和楚湛親自送了楚雲慕去貢院,這一考就是三場,很是考驗學子的耐力和忍性。
「二哥哥,你放心去考,棠兒相信你一定能中舉,棠兒已經預定瞭望月樓的酒席,等你一考完,咱們就去吃山珍海味。」楚棠不缺銀子,在自己在意的人身上更是捨得花錢。
楚雲慕今日參試,楚家大房無一人來看過他,甚至包括他的生母張氏也沒有露面,獨獨二房的楚棠和楚湛對他信心滿滿,楚湛也道:「是啊,二哥,你先考,過幾年我也要考了,你可得給我做榜樣。」
楚雲慕抿唇笑了笑,心頭微暖,要那麼多人在意做什麼?有那麼一兩個真心待自己的足以。
京城的監生和科舉生員陸續進場接受皂隸搜身查探,楚棠與楚湛二人準備離開時,就見一人騎著小毛驢,緩緩而來。有小半年未見了吧?楚棠有些恍惚,險些沒認出來,怎麼此人如今這般滄桑,還是那件洗的發白的寶藍色直裰,下巴處已經冒出了暗青色的鬍渣,他怎麼都長鬍子了?半是成熟,半是狂野,一種知性且狂妄的俊逸,叫人望之仰慕,卻又怯於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