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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棠突然想笑,楚崇明年紀大,那帝王呢?虧的祖母還時常說最疼愛的孫兒獨是她!
楚老太太的這個態度便是不認同顧家三公子了。
楚妙珠美眸忽冷忽笑,「本宮不過隨口說說,母親莫要當回事,不過,棠姐兒這等好容色,定不能嫁錯了。」她又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楚老太太。
吳氏這時插了話:「棠姐兒是老祖宗的心肝兒,她的婚事自是會重之甚重,娘娘您出宮已有多時,不如現在傳善吧?」吳氏自詡養出了兩個如花一樣的女兒,卻不想讓楚棠占了風頭。
吳氏是楚妙珠的長嫂,當年她嫁入楚家時,楚妙珠還未入宮,她與楚老太太都知道楚妙珠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當初皆是怎樣的嘴臉以待?
楚妙珠知道,她不過是楚家的棋子,就算存了幾分親情,也抵不過權勢來的重要。
身邊的梅呈給她遞了只成窯五彩小蓋盅,裡面是進貢的梅子酒,他知道楚妙珠一看到吳氏和楚老太太就容易犯病,精神混亂,立刻就讓她飲了幾口。
他都不怨了,只盼著她也能放下。
楚妙珠默許了吳氏的話。
很快,楚家的大小丫鬟端著午膳過來,是分席而坐的,楚棠被楚妙珠叫到了身側,待她的態度似乎與旁人不同,又好像在向所有人傳達了某個信息。
午膳備有棗兒粳米雞絲湯,炸鵪鶉裹芝麻,珍珠牛奶密瓜露,豬肉絲炒菠菜,紫參野雞湯等物,聽說都是楚妙珠曾經最喜歡的吃食。楚家對這一場歸省也算是上了心的。
午膳過後,楚老太太想與楚妙珠單獨說會話,便請她去廂房裡歇息。
楚妙珠沒有拒絕,她倒想知道母親還想說什麼,當年絕情的話早就說了,以死相邀的事也做了,她還能如何?
廂房裡被人特意布置的瑰麗華美,楚妙珠有意屏退了宮人,就連日日夜夜守在她身邊的梅呈也留在了門扉之外。
「母親,您想說什麼,便直言吧。」楚妙珠笑容淺淡,這是在後宮日積月累練就出來皮笑肉不笑。
楚老太太至於袖中的手微微發顫,多想抱她一次,她最疼的么女。多少次午夜夢回,是她承歡膝下的樣子,可回不去了,選擇一旦做出,命理便就註定,無法挽回。
楚老太太喉嚨酸澀,忍著撕裂的痛,道:「妙珠啊,我聽你今日的意思,是想讓棠姐兒嫁人?」
楚妙珠又是一笑,風淡雲輕,仿佛就連多年前心愛之人被逼自廢,逼著入宮為閹人的恨也消散了,「母親這話是什麼意思?棠姐兒是姑娘家,不嫁人?難道還做老姑娘不成?」
楚老太太知道她在揶揄,往她跟前走近了一步,還能嗅到她身上的味道,再無少女純真,取而代之的是奇香嫵媚,她道:「妙珠,你大哥的意思是,讓棠姐兒入宮給你做幫手,你明白的麼?」
這時,楚妙珠仿佛聽了天大的笑話,清越的嗓音響起,笑的淚珠子都出來了,只是笑著笑著,臉上再無半分笑意,唯有冷到骨子裡的嘲諷:「母親,什麼叫給我做幫手?是給楚家做墊腳石吧!」看著楚老夫人面色煞白,她逼近了一步,接著道:「怎麼?大哥又想了什麼主意?棠姐兒十一還不到啊,你們到底有沒有人性?你告訴大哥,別再痴心妄想了,棠姐兒入宮就算得寵生下皇子,那個位子也永遠不可能輪到楚家!可如果棠姐兒只是你們用來犧牲的棋子,我勸你們也收手吧,也不怕造孽!我二嫂嫂在天有靈也不會原諒你們!」
楚老太太突然跌倒在地,胸口撕心裂肺的痛,仰面望著楚妙珠仍舊絕美的臉,聲音顫抖:「妙珠啊,你就這般恨我?你……你這些年可好?」再也顧不得什麼楚家大業,她只想知道她的女孩兒過得好不好?
楚妙珠看著匍在地上的母親,沒有覺得半分可憐,卻也不恨了,只是像看著一個陌生人,她撫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道:「好啊,如何能不好?我乃陛下最寵愛的妃子,就連皇后也要給我幾分薄面,怎能不好?母親,您可知道,我曾懷過三個孩子,第一個是一月不到就沒了,第二個是足月沒有的,還是個男孩兒,第三個……你猜是怎麼死的?哈哈……沒有活下來的也好,除了梅呈之外,誰的孩子,我都不想要!」
她面容並不猙獰,甚至美到了令人望塵莫及,但入了楚老太太的眼,確如地獄白煞,一聲聲,一句句,都在對她的過往宣誓著不堪與狼藉。
這時,門外有人敲了兩聲,開門的人是梅呈,他最怕楚妙珠回想那些滿目瘡痍的記憶,生怕她會犯病,聽到這裡,立刻就不顧尊卑走了進來:「娘娘,外頭日頭正好,奴才陪您去遊園子,您不是說最想老宅的蜚玉池潭麼?」
楚妙珠這一次破天荒的沒有咆哮瘋癲,她輕輕越過楚老太太,心中大石如同卸下一半,渾身都是輕鬆。總算啊,總算是能讓她也嘗嘗這等心碎神死的滋味!
隨著廂房內只剩下楚老太太一人,突然那間隙不斷的哭聲就響了起來。當年她以死相逼,讓楚妙珠入宮伴駕,這才有了楚居盛之後的飛黃騰達,和楚家的滿門榮耀,她以為她做的是對的,直至今日,直至此時……她開始懷疑了,開始後悔了,痛啊,心口的痛無以復加。
妙珠……妙珠,她的妙珠再也回不來了!
梅呈攙著楚妙珠入了楚家老宅的後花園,身後的宮人被揮退幾十步遠,梅呈開口道:「娘娘是想救那位小姐?」他指的是楚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