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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黑,府上的丫頭小廝紛紛用細長的竹竿將屋檐下的燈籠挑了下來,點燃後再小心翼翼過上去。
不一會便是華燈高照了。
楚棠身邊的護院一臉蒙的提著鳥籠子站在月洞門外等著,墨隨兒走過去後,他道:「隨兒姑娘,外面有人說,這的的確確是小姐買的八哥,還會叫小姐的名字,不信你聽。」
墨隨兒一雙杏眼對著那八哥,道:「是麼?這之前,它怎麼不會喊?」她用細杆子挑/逗了一下,緊接著八哥果然就仰著脖子叫喚了起來:「楚棠小氣/姐!楚棠小氣/姐!……」
墨隨兒反覆聽了幾遍,好像是在說楚棠小姐。
未了,她又將鳥籠子提了回來,楚棠親耳聽到這小東西喚她時,恨不能把手裡的瓷碗也給拋出去。
什麼楚棠小姐!
那人是教它叫的『楚棠小氣』!
楚棠自問活了兩輩子,也勉強算是人情達練,卻從未見過霍重華這樣的人,簡直臉皮厚實到了不屈不撓的地步。
他就那麼缺銀子?非要從她一個孤女手裡頭撈點好處過去?
楚棠放下瓷勺,將碗裡的銀耳汁仰面喝了下去,因著酷暑,她紗衣廣袖往上一擄,就露出一段潔白的皓腕出來,指著那八哥道:「把它拎下去,好好教它說話。」
墨隨兒有些恍惚:「小姐,奴婢要教它說什麼?」
楚棠想了想,直接讓這小東西咒/罵霍重華,恐怕會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她便起了心思:「就教它『天樂小人』!」
墨隨兒還是不解:「小姐,天樂又是誰?」
楚棠苦笑,還能是誰!
她揉了揉自己氣的發酸的臉蛋:「按著我說的去做,它若學的好,就給他肉吃,若是學不好,賞幾顆高粱就是了。」
本來楚棠可以考慮給霍重華剩下的那三成,可在他種種行徑之後,楚棠突然改變了注意,決定不給了!
*
日子一晃,過了小半個月,酷暑猶在。
康王府燈火通明,三三兩兩的,或是小油車,或是駿馬依次的排在了巷子口。
不過最為引人注意的還是一輛小驢車。
因著它的不起眼,停放在康王府這等皇族貴胄的府門前,才會更加引人注意。
這一日是康王妃的生辰,每年這個時候康王便會操辦一次酒宴,宴請的都是至交好友,或是朝廷重臣,或是鴻儒巨商,亦或是明間藝人,康王府的大門絕對不會僅僅針對於高門第之人。
相反的,不乏朝中權臣想結交康王,卻是吃了閉門羹。
縱使是康王與幾位大人走得近,也無人以這個理由上書皇帝,說康王結黨營私。
畢竟人家康王連街頭的行走商也視作過故交。
康王府書房,霍重華長揖:「八爺。」
康王應了一聲,目光看著眼前的少年,不由得感嘆:「三年過去了,聽你師傅說,你現在功夫學問都大有長進?屆時,秋闈可有把握?」
霍重華身著一間石青色細布的直裰,腰身挺拔,五官英氣,雖是尚未弱冠,那眉眼之間隱隱露出的野心與霸氣卻是藏不住的,康王知道他平日的桀驁並非他骨子裡的本性,否則三年前他在大興那場變故中,也不會獨獨只有他活著回來!
霍重華不卑不亢,從容道:「尚可。」
屋內安靜的落髮可聞,少年的臉掩映在一片火光之下,他的瞳孔里是傲物的自信。
嚴格地說他算不上是寒門子弟,但是像他這種出生的官家庶子,想要出人頭地,只有憑本事發跡,家族中的資源和利益絕大多數都是落在嫡支上。
康王又問:「你師傅給本王看過你的文章,文辭明銳並非好事,這八股文章裡頭還是存了奧秘的,審視奪度方為上策,亞魁之上可有把握?」
秋闈第一名是解元,第二名為亞元,排名四五的則為經魁,到了第六名就是亞魁了。
霍重華又是一次長揖:「多謝八爺指點,那些文章不過是閒暇時隨意撰寫,這八股經文還是得按著另一套來,天樂不才,然非解元不考。」
康王聞言,朗聲大笑了起來:「哈哈……本王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本王就等著這一日了,天樂,你記住了你今日的話!」
霍重華點頭應聲。
康王繼而又道:「王大人有意要感謝你與奎老此番的作為,前面設了宴,你一會去了可與他多走近,屆時說不定王大人就會是你的房師。」
霍重華正要拜謝,他自知這是康王暗中提拔,他若中舉,今後的事必不會太難,卻就在這時,外面想起侍衛恭敬之聲:「王妃!您來了,王爺在裡頭會客,您稍等。」
霍重華就見康王一直很平淡的眸子陡然間亮了幾分,往門扇那邊看了去,也沒有顧及霍重華,便道:「無事,進來!」
來者是康王妃,霍重華自然識趣的拜謝退下:「王爺,那天樂就不打擾了。」
他退了幾步便轉身往外走,就在門扇被人從外面推開時,一清麗的貴婦走了進來,霍重華避到一側,半垂下眼眸之際,目光似乎瞥見了女子的面容,因為實在太快,他也不會去直視康王的女人,那只是那一瞬,卻有一種奇怪的,熟悉的驚艷。
「你怎麼自己過來了,我一會就過去。」這是康王的聲音,他在此女面前自稱『我』,語氣溫和的如暖陽拂面,可見其珍視程度,久聞康王后院從無妾侍美人,原來是嬌寵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