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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這時道:「天樂啊,你如若覺得無趣,也可與景航出去切磋切磋,我常年領兵,殺生太多,如今只想圖個安逸。」
霍重華知道康王是在避嫌,諸王之爭,其實康王的勝算最大,除卻朝中暗部的支持,康王昔日的部下和皇城中的禁軍只要一聲令下,都會為他所用。
然,康王想要的似乎是名正言順。
康王是霍重華所敬佩的人,如果換做是他自己的話,早就做出大逆不道的事了。
霍重華正要說話推辭,有人大步邁入營帳,此人身寬體龐,面容華貴,綢緞官袍外套著銀甲,霍重華一眼就認出了慕王,他之前特意去驛站探過一次。
「八弟,久聞你最喜結交有趣之人,我原以為是那些江湖郎兒,原來就是幾個年輕的小子。」慕王是當今聖上的第三子,其母乃承恩伯之女,如今在朝中雖無實權,但名聲顯赫,母族是眾人皆知的望族。慕王一生順遂,母妃得寵,十二歲封了王,弱冠後便趕往封地福建,此次被召入京,他對那個位置豈能沒有半點心思。
康王與慕王雖是同父異母,相貌上卻是大不相同,康王儒俊清朗,慕王卻有股子俗世庸富之態。
「慕王殿下!」霍重華與顧景航先後長揖。
康王只是笑了笑:「三哥明知我的性子,結交好友不論身份年紀,再者這兩位小友的確是品行出眾的。」
慕王回京後,與京城權貴早有接觸,手握重兵的定北侯自是在內,他當場就認出了顧景航,卻也當作不認識,不過是個庶子罷了,將來能有多少建樹,再看霍重華,一身儒生打扮,面容雖清秀,也是個無名小卒,慕王並不放在心上,朗聲大笑:「八弟,你還是跟幼時一個樣,旁人喜歡收藏錢物美/姬,你卻喜歡收藏人,江湖郎中,遊俠奇人,你倒是認識不少。」
說著,慕王往矮榻上一座,仿佛整張榻也隨著他的動作,晃動了幾下,慕王一坐下就顯得更加敦實了,「八弟,我不喜騎射,已與父皇請示過,不過我身邊的人是不會放棄今年的彩頭的,你呢?可派了人出去?若得幾隻野熊,父皇定會龍顏大悅。」
康王擺了擺手,示意霍重華和顧景航出去,這廂與慕王道:「內子常年久病沉珂,我已戒了殺念,今日來獵場,不過是不想違了父皇的好意。」
慕王一早就打聽了康王的近況,他雖戰功赫赫,麾下禁軍嚴守城中,卻獨獨沒有封地,一個成年的親王只有封號,沒有封地,這就值得考量了,加之康王的母妃只是宮裡的伺候帝王的一介宮女,更是沒有母族可依。
故此,慕王對待康王並沒有那麼態度僵硬,仿佛直接將他排除在了儲君之外。
這廂,霍重華與顧景航出了營帳,霍重華是個受不得拘束的人,自然是牽著馬兒四處轉悠,卻被顧景航伸臂擋住,「霍兄,你就這麼急著走?」
他同霍重華說話的口吻,總是帶著某種敵視。
像是深藏已久的。
霍重華垂手看著抵在自己胸腔的長臂,突然笑了出來,聲音朗朗雌性,未及弱冠,似乎已經變聲了。
顧景航不明其意,但這人詭譎多變,他不得不防,「霍兄笑什麼?我很好笑麼?」的確,他曾今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霍重華側過臉,笑意漸消,「你想與我一比高下?在王爺面前爭個高低,一博好感?顧四爺,你好歹也是將門之後,你我雖同為庶,可你應該知道,你今後的身份地位與我截然不同,你大可不必如此勞師動眾,我也無心與你爭什麼,你滿意了?」
顧景航眸底溢出一絲狠絕,他現在就能殺了他,只可惜他竟然是康王的人,而顧景航知道,康王是他所不能得罪的。不過,獵場上刀箭無眼,誰又能知道呢?死了一個霍家庶子,翻不起多大的浪出來。
顧景航突然也大笑出聲:「霍兄,你想多了,正如你所言,我無需與你爭搶什麼,不過是想邀你去一同遊獵,難得來皇家獵場,你難道不想去看看?」
霍重華本無心與顧景航糾纏下去。
可他想起了昨日在茶莊裡,女孩兒哭到痛楚,小巧的鼻子還冒了一個泡兒出來。這本是極傷大雅的怪異,可霍重華竟然破天荒的覺得可愛,小丫頭一直養著『咕嚕』,他想著再給她捉只兔子玩。兔子毛茸茸的,總覺得與她很像。
「也好,那顧四爺先請吧。」霍重華爽快應下,今日秋獵,沒有一整日是回不去的,他正閒著無事可做。
顧景航薄涼的唇角隱約可見殺意,在一個轉身上馬之際,消失不見。
皇家獵場位於城郊西南,範圍極廣,顧景航引著霍重華往禁軍稀少的林子深處而去,霍重華沒有看到兔子,卻是發現了幾隻麋鹿的蹤跡,他道:「顧四爺,聽聞你箭法精準,如何就陪著我閒逛了?定北侯府歷年皆能奪冠,我可不想耽擱了你。」
霍重華獨來獨往慣了,顧景航的存在,讓他隱隱感覺到了一絲古怪。
顧景航騎馬斷後,從他的角度可見霍重華挺拔的背影和他那顆叫人無法琢磨的頭顱,他上輩子步步不如他,恨不能切開他的頭顱,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為何總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做出讓人匪夷所思之事。
不遠處有官員喝彩之聲,想來不是太子和帝王有所獲,就是幾位親王射中了獵物。
顧景航與霍重華二人齊齊往林子深處望了過去,卻不知就在這千鈞一髮之刻,一陣急促的箭鳴自暗處划過空際,速度驚人的可怕,如雷如蛇。二人幾乎同時意識到了什麼,一個轉瞬間彎下身子,俯在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