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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父一家都在京城,姨母是跟著姨夫外調,才去的濟南定居。
母親告訴姨母,「乳名叫君君,大名還沒想好呢。」
母親看著姨母身後的男孩,笑道:「南笙自小話就不多,今年六歲了吧?可開始啟蒙了?」
說起這事,姨母就將她今日來的目的跟母親說了一遍,她想將表哥放在京城,跟著楚棠的父親讀書。正好外祖父家也在這裡,走動也方便。
母親當即就應下了,對南笙招了招手:「南笙過來,上次看到你才剛會走路,如今個頭都這麼高了。」
母親還在月子裡,不宜下榻,南笙很沉靜,稚嫩的臉上帶著不屬於孩子的成熟和穩重。
他猶豫了一刻,才走了過來,待他靠近時,楚棠眨了眨眼,一下就認出來了。
別說他變成孩子了,就是化作蝴蝶,她也能認得。
霍重華!
楚棠想說話,但除了含糊不清的吱吱唔唔,就只能吐泡泡了。
她發現霍重華瞥了她一眼,之後就冷冷的站在一側,跟母親說了一句話。
「南笙,這是你君君表妹,你今後住在姨母家中,要照顧表妹。」姨母對霍重華道。
霍重華半晌才點了點頭。
楚棠的手腳都裹在包被裡,動彈不得,情急之下就哇的哭了出來。
母親以為她餓了,從姨母手中接過她抱在懷裡餵奶。而姨母則帶著霍重華出去了。
楚棠越急,就哭的越厲害。
好在她還是個嬰孩,累了就沒法控制的睡著了。
日子一晃而過,楚棠一周歲之後就急急學著走路。
霍重華鮮少來後院,楚棠根本見不到他。
她終於會走路這一天,丫鬟婆子高興壞了,母親也是。一群人跟在她後面伺候著,生怕她摔倒了。
楚棠養的很好,兩條小短腿吃力的往前院一步一步挪。她並不知道霍重華哪裡,她只是想四處看看,或許就能碰到他。
「夫人,小姐是不是想找人玩?」婆子道。
母親卻笑了:「君君才一歲,能找誰玩?估計是剛會走路,不過癮不罷休。」
霍重華站在遠處,手持書冊,立在一棵美人松下看書,一抬眼就看小徑上一群人走了過來,而最前面則是一個粉團一樣的小人,吧噠吧噠的往前走。這個樣子很可愛也很滑稽,他突然笑了出來。
楚棠個子矮,周圍花圃擋著,看不到面前的東西,她實在是累了,又是剛會走路,因為找不霍重華,她又氣又累,一屁股坐在地上就不動了。
婆子抱起她時,她凍得通紅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不哭不鬧:「大小姐這又是怎麼了?可是累了?」
楚棠不支聲,卻正好被婆子抱起時,看到不遠處的霍重華,一雙亮晶晶的眸子突然就來了精神,指著那個方向,含糊不清道:「……走……走!」
眾人順著那隻小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母親笑道:「君君還真是找人玩了。」
楚棠終於如願來到霍重華跟前。
他還是前世的樣子,她怎麼都能記得:「抱……抱……」楚棠伸開雙手,從婆子懷裡支開身子,向霍重華傾了過去。
母親笑道:「南笙,君君是想讓你抱抱呢。」
楚棠太想他了,明知他就在家裡,僅僅幾牆之隔,卻是無法看見他。
霍重華的臉上毫無波瀾,既無高興,也無不悅,將書交給身後的書童,伸手去接楚棠,第一印象便是:真胖。
楚棠如願了,小胳膊順勢圈著霍重華的脖頸,小臉湊過去蹭了蹭。
母親又笑了:「君君是有多喜歡表哥呀,但表哥是要讀書的,君君不能添亂。」
楚棠心裡腹誹,他哪裡需要讀書?以他的天資,將來一定高中。
只是……他怎麼好像不認識自己?
楚棠狐疑時,賣力說了一句:「天……天樂?」
令她失望的是,霍重華似乎根本沒聽到,只是抱了她一會,就將她塞給了母親。
楚棠:「……」
接下來的幾年內,楚棠反覆多次的試探他,結果都是一樣,他不再是那個說好了一定能找到她的霍重華了。
不過,楚棠並不懊惱,除了不記得以前的事之外,他其實也沒怎麼變。
到了五歲這一年,家中請了西席女先生開始給楚棠啟蒙。詩禮之家特別在意子嗣的教養這一塊,女子也不例外。
楚棠隔三差五找霍重華要字帖,又或是纏著他說故事。
他已經十二了,個頭長的很高,卻有些清瘦。他看著楚棠愈發的粉雕玉琢,隨意教她一遍的東西,她統統能記住。明明是極其聰慧的女孩兒,怎的不厭其煩的做同樣的一件事?同樣的字帖,同樣的故事……
楚棠七歲那年,霍重華開始避諱了。
男女七歲不同席,楚棠想見到他的機會更少了,而且這一年,霍重華十四,成了本朝最為年輕的解元郎。
他中舉這一天,楚棠拉了他到水榭一角,鄭重的告訴他:「表哥,我今年七歲了,再過七年,你來娶我可好?」
霍重華有些懵,八月金桂幽香撲鼻,像極了她身上的味道。少年的臉滾燙了起來,對上女孩兒一雙熾熱天真的水眸,他清咳了一聲:「胡鬧,這麼晚了,你還不回去歇下。」
霍重華移開視線,看著小池裡開敗的荷花,心思也跟著那湖中的水一樣,被風吹亂了,心跳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