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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不知道何時退了下去, 趙寧發現桃園伺候的人只有男子, 竟沒有一個丫鬟。
趙寧手裡提著一隻大紅漆三層的檀木攢盒,參湯需要趁熱喝才好, 她一想到趙慎的右臂在不久的將來會支撐起整個天下,她便雙腿發顫,這條胳膊要是有個半分閃失,她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趙寧收斂了緊張的神色,畢竟這還是她頭一次跟趙慎單獨相處,語氣相當敬重,「四哥,你……還疼麼?」
看他泰然的架勢,自是無礙了,趙寧也不知道因何會問他疼不疼?那樣鋒利粗.實的砍柴刀,劈在了臂彎上,一定很疼吧?
趙慎卻是一聲都沒吭。
其實,他如今也只是個少年,卻是一副沉穩內斂的模樣,讓人很輕易就忽視了他的真實年紀。
趙慎放下書冊,他倚在秋香色暗金紋螺的大迎枕上,視線終於和趙寧對視,不溫不火的反問了一句,「你說呢?」
趙寧:「………」不用說,那肯定是很疼的!
「四哥,我讓小廚房給你燉了參湯,你要不要趁熱喝了?」明知他或許根本不會將她的好意放在心上,趙寧還是問了一句。
卻不想,趙慎很自然的道:「嗯,也好。」
他說好?
趙寧除了驚訝之外,竟還有一種歡喜,能報恩那是最好不過的了,她將攢盒放在了石案上,親手將參湯端了出來,又遞到了趙慎面前,「四哥,嬤嬤說這東西得趁熱喝,你喝吧。」
她說話硬生生的,一聽就是特意打了腹稿,但又沒有發揮好。
趙慎倒也不在意,伸手去接,仰面就將參湯給喝了。
趙寧的任務完成了,她打算說幾句就準備離開,趙寧似乎不想放她走,但他臉上也沒有什麼多好看的表情,「你是如何知道周氏與楊姓管事之間的污事?」
趙寧呆!
她能說是因為上輩子無意撞見過,又聽相宜提及過麼?她當然不能!
趙慎嗓音很平緩,明明沒有逼.迫她,但對趙寧而言,卻有一種無形的威壓,她最怕的不是趙慎本人,而是被趙慎知道她上輩子當鬼魂的時,曾在他身邊待了數年。
趙寧也不知道自己心虛什麼?
她當鬼魂那些年,誰又會知道呢?
而且,她只是一個小姑娘,肖府後宅那些污穢,自然不是她可以去探究的。趙寧憋了片刻,才找到一個看似合理的藉口,道:「我此前在肖家聽燒水的婆子說漏了嘴,所以這才利用了這一點。」
她交代了一半,留了一半。
趙慎緊接著又問:「是麼?我看你還小,怎就懂那些?」
這是甚麼意思?
趙寧恍惚了一下,才明白了趙慎話中之意,她許是上輩子見慣了趙慎殺人不眨眼的模樣,即便是這個時候的他,也讓趙寧為之不安。
趙寧粉白的臉瞬間染成一片緋紅,竟比那仲春飄逸的桃花兒還明艷。
趙慎神色安逸的看著趙寧,欣賞著小姑娘的或是無措,或是猶豫的種種表情。
他不急,一切且等著來日方長。
片刻之後,趙慎終於給了她一個痛快,「好了,你不說,我也不會強.迫你,這參湯不錯,你以後每日這個時辰都送一盅過來。」
趙寧本想表現一下自己的謝意,其實桃園的規制不一定沒有小廚房,而且趙慎是侯爺寵信的兒子,他的身子自有專人料理著,哪裡需要趙寧特意送參湯?
但趙慎開口了,趙寧只得硬著頭皮應下,更何況趙慎的確是為了她才受傷的,她道:「哦,那我明日再來,今個兒就不打擾四哥看書了。」
她言罷,轉身離開,走到一半時,總覺得如芒在背,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而這時趙慎卻已經在垂眸看書了。
趙寧:「………」近日時常產生錯覺,或許她也需要補補了。
回了梅園,趙寧將剩下的參湯給喝了,吩咐了春竹和夏雪二人,道:「從明天開始,每日都熬一鍋參湯。」
春竹和夏雪互視了一眼,像是明白了什麼,應下道:「是,姑娘。」
*
一陣春雷在肖府上空打響,將中庭內的一棵老槐樹劈成兩半,府上的下人俱心驚膽戰。
那槐樹已有幾百年之久,肖府剛建宅時,它便依舊在這裡了。
樹木花草皆有靈性,這是不是意味著肖家的氣數將近?!
其實,這些年肖大爺仕途順遂,肖老太太還以為肖家這一代又開始崛起,光耀門庭指日可待。
但這一年以來卻是發生了多樁讓肖老太太心神不定之事。
這一日群花宴匆匆結束,留下的爛攤子卻足以讓肖府上下人心惶惶。
德沁堂內死氣一片,周氏十五嫁入周家,這些年是被肖老太太當作女兒來看待的,比肖二爺的地位還重。
她甚至為了周金鳳謀劃著名奪了王氏的一對兒女!就是為了她一輩子無憂。
肖老太太自己也沒有料到周氏當真早就與府上管事勾結在了一塊,就算她想維護周氏,也沒法矇混過關了,今日多少雙眼睛看著,周氏必死才可洗脫肖家的污名!
「金鳳還在外面跪著麼?」肖老太太問了一句,氣虛悠長,有乏力之感。
上次相宜死後,肖二爺對周氏已經存了疑心,此番他在數人面前顏面無存,此刻自是將周氏恨之入骨,恨不能親手掐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