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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婆這時撩了帘子進來,面露喜色,道:「夫人,趙四公子來了,說是來先接了寧姐兒和良哥兒去侯府,過幾日您也能安心出嫁。」
王氏聽到『出嫁』二字,愣是臊紅了臉,去年這個時候她剛與肖程從通州出發來京城,這才一年不到的光景,她竟如此火速的另嫁了。
換作以往,王氏是想都不敢想的!
趙慎為了避嫌,只在院外候著。
王氏自然不能讓繼子多等,就對肖寧道:「寧寧,你帶著良哥兒到了侯府,切記母親跟你說過的話,咱們如今也算是寄人籬下,若非是侯爺大度,母親還未必能留得住你們兩個,可一定不能讓侯爺難做了。」
這一點,肖寧自然是知道。
且不論定北侯的威嚴了,單是看到那三位繼兄,她想放肆也不敢啊。
「母親,我省的了。」肖寧應下,她在想,一會如何應對趙慎。
肖寧心想,趙慎猜忌心甚重,她肯定不能對他表現出任何不滿,或是敵意。
在聰明人面前耍小聰明,那無疑是愚蠢至極。
肖寧認為自己在他面前務必得是純良無害之態。想當初趙慎殺了太多的人,那雙修長的手曾操控著無數人的生與死。
令肖寧印象最深的一次,是趙慎微服私訪那次,因著肖寧的魂魄無法遠離趙慎,她也跟著去了,有一日不知怎的被惡狗盯上,那畜生像是能瞧見她,嚇得肖寧魂魄顫顫,卻被趙慎一個眼神看過來,那惡狗就嚇跑了
可想而知,這人當真不可喻擬凡人。就連惡犬和懼怕他。
可他從頭到尾也沒有開懷的笑過,肖寧跟在他身邊那些年,都不曾猜出他究竟想要的是什麼。
趙慎立在一株長出新葉的柳樹下,英姿挺拔,他聽到了動靜,一回頭就看見小姑娘正抱著一個娃娃,雙眸無措的看著他。
肖寧本就生的嬌小,抱著一個圓滾滾的孩子,就像一隻白如初雪的小耗子懷裡抱著一隻秤砣,可不得把她累死。
趙慎不明白這麼大的孩子,為何還要抱著,他從記事之後就沒讓婆子丫鬟挨近過他。
趙慎對身側的隨從說了什麼,那隨從也是精明的人,上前便道:「五姑娘,您上馬車吧,六公子讓我來抱。」
肖寧晃了一下,才認識到了自己的新身份,即便她並不愚鈍,但面對趙慎,她還是強行讓自己愚蠢一下,「啊?哦。」
要是讓他瞧出了自己在他身邊待了那麼多年,還看了不該看見的場景,他會將她如何?
肖寧想都不敢想。
良哥兒認生,一雙短肥的手臂圈在肖寧脖子上,就是不肯放開。那隨從一靠近,良哥兒就往肖寧懷裡鑽,「姐姐,姐姐!」
肖寧一陣心軟,良哥兒上輩子孤苦,雖最後得了帝王庇佑,可她這個當姐姐的,終是沒能護住他。
趙慎蹙眉,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趙寧絞盡腦汁想著如何與他相處時,這人已經幾步上前,抬臂就拎起了良哥兒,那聲音不冷不熱,卻透著叫人為之一顫的威力,「不准哭!」
趙慎將良哥兒提到了隨從跟前,隨從趕緊伸手去抱,「六公子,休要哭鬧,若哭就送你去軍營!」
良哥兒兩眼汪汪,像是被震懾住了,當即撇著唇,可憐巴巴的瞅著肖寧。
肖寧也沒有法子,現下也只能這樣了
「多謝。」上馬車時,肖寧輕聲在趙慎身側道了一聲,他是騎馬來的,聞言後,只是身形微頓,之後就跨上馬背,不再言語,似乎還是不在意。
他好像從不在意任何人或事。
肖寧一路上偶會留意趙慎幾眼,她微微納悶,甚至懷疑過趙慎的身世,但他問鼎之後,無人敢在他面前提及,肖寧又離不開他的周身,以至於魂飛魄散之前也沒能打探清楚。
馬車走的很慢,一路迎著春.光,可見京城長街上的繁華。
她終是又來了這裡!
車水馬龍,似錦都城,她曾只是一個過客,不知道這輩子會不會不一樣了。
到了定北侯府時,良哥兒早就在隨從的懷裡睡著了,肖寧知道她得帶著良哥兒去拜見趙老太君,侯府的門第比肖家高出了不知道多少倍,肖家尚且晨昏定省,何況是侯門?
肖寧半點不敢馬虎。
她正要上前喚醒良哥兒,趙慎突然立在了她面前,她若不是及時止步,險些就撞在了他後背上,他那樣高大,她只能看到他堅實的背影。
趙慎從隨從懷裡接過良哥兒,側過身子,只留給肖寧一個蕭挺的側臉,「跟我去一趟葵閣。」
肖寧並不知道葵閣在哪裡,但已經來了侯府,趙慎總不會將她給賣了。
她「哦」一聲,無比乖巧的跟在趙慎身後,像只剛經歷了一場夏雨的荷花苞,安靜怡人。
趙慎眼角的餘光瞥了她一眼,之後又如他一貫的孤冷。他似乎以不太情願的姿勢,抱著良哥兒往葵閣方向而去。
葵閣四周還種了成片的墨竹,越往石階上走,還可見從暖房中剛搬出不久的花卉,直到看到門楣的匾額上寫著的四個燙金大字「萬壽無疆」,肖寧才篤定這裡便是趙老太君的住所。
「一會見到祖母,你且隨意。」
一陣輕飄飄的話盪了過來,讓肖寧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趙慎為何要讓自己隨意?不是應該小心翼翼才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