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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趙慎卻看不見,也聽不見。
「去取茶來,我渴了。」趙寧背對著床榻外的人,她吩咐了一句。
小姑娘嗓音柔柔的,跟平日裡不太一樣,帶著沙沙軟軟的味道,有有點像在撒嬌。
趙慎微滯,看見帷幔內的小小身影,他也不知道思量什麼,轉身去倒一杯茶水過來,這才對裡面的人道:「好了。」
趙慎的嗓音獨特,有種透著薄荷的清涼,而且極平極穩,叫人聽不出他的半點情緒。
但這個聲音對此刻的趙寧而言,卻是驚悚到了極點,若非她還沒有睡覺,一定會以為這只是一個夢。
趙寧猛然之間坐了起來,隔著一層薄薄的輕紗帘子,她看見趙慎模糊的面孔,和那雙在微弱的光線之下也能閃現晶亮的眸子。
趙寧恍惚了片刻,裹緊了身上的中衣,隔著紗幔問他,「四,四哥,你怎麼這麼晚來我這裡」
要說不慌張,那肯定是假的。
趙慎就知道她會嚇成這樣,好在也沒有太過失態,他耐著性子道:「有事,你出來。」
趙慎不是一個胡來的人,他說有事,那肯定就是十萬火急的事,趙寧找了一件外裳披上,這才撩了幔帳出來。
內室只留了兩盞夜燈,方才趙寧沒有看清,此刻才發現趙慎身上穿的是夜行衣,這原本已經很不尋常,又見他左手垂掛,那修長白皙的指尖還有滴滴鮮血正往下落。他所站在的地方,已經有明顯的一小灘了。
趙寧大驚失色,但趙慎卻是神色泰然的用右手遞了一杯涼茶過來,「喝吧,喝完還有事。」
趙寧像被他蠱惑,接過茶,當真喝了下去,咽了咽口水,問道:「四哥,你又傷了?」好像還是那隻胳膊。
趙慎沒把自己當外人,他兀自落座,將左臂掀開給她看,那上面傷口明明已經開裂,新長出來的嫩.肉也血肉模糊了,他卻風輕雲淡的應了一聲,「嗯。」
趙寧一看真的是舊傷口,猜測他這副打扮肯定是出去幹了什麼事,導致傷口復發,「四哥稍等,我這就去取藥箱。」
待趙寧回來時,趙慎還是那個姿勢坐著,她也不敢拖延,趙慎的這條胳膊怎就沒法痊癒呢?!
她也很著急的!
趙慎放心的讓小姑娘包紮,最後又是一個蝴蝶結在上面,趙慎依舊沒有說什麼,不過卻警告了一句,「今晚之事不得向任何人提及。」
未來帝王的話,趙寧是必須要聽的,連連點頭,「嗯,四哥我曉得了。那,你……先回去歇著?」她聲音越來越低。
趙慎看了她幾眼,見小姑娘視線有意移向別處,他起身時,身子筆挺的站著,卻有意靠近了一些,道:「明日繼續送參湯。」
趙寧:「………」天知道,她院裡所用人參的數量已經引起趙老太君的主意了。
梅園的人參消耗頗大,老太君主持著侯府中饋,她肯定知道了,好在嬤嬤告之趙老太君,趙寧是為了報恩,這才去了回事處多要了一些人參,且都是給四公子燉了補身子。
趙慎走了,獨留趙寧一人靜了片刻,才叫了春竹和夏雪進來收拾屋子和地上的血漬。
趙寧覺得奇怪,趙慎為什麼信任她?
他來時,梅園沒有任何人察覺到麼?
「你二人方才去了哪裡?」趙寧已經有些疑神疑鬼了,這都是被逼出來的。
春竹和夏雪似乎早有預料,揉了揉發酸的脖頸,回道:「姑娘,奴婢們不知怎的突然睡著了,姑娘莫怪。」
趙寧:「………」疑心更重!
「姑娘,您莫不是來癸水了?」這好端端的,怎會有血?
趙寧看著地上的艷紅血跡,心情很複雜:「....休要多問!還有,這件事不要說出去,聽見了麼?」
*
趙慎剛行至桃園,心腹從暗處隱了出來,低聲道:「四公子,侯爺在堂屋等您。」
此時,屋檐下的燈籠已熄,趙慎的眸色晦暗不明,「父親來了多久?」
心腹如實回答,「回四公子,約莫半個時辰了。」
趙慎長吁了一口氣,若非是胸膛起伏,旁人根本看不出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趙慎見到趙凌時,他正喝著一杯無溫的茶水,見兒子這般打扮,他自是猜出了什麼,「回來了?」
趙慎對趙凌恭敬有加,「父親,您找我?」
趙凌是個護犢子心極強的,加之他親眼目的了三位兄長的死,所以對自己的幾個兒子捨不得打,捨不得罵,按著趙夔,趙翼,和趙慎的歲數,早該帶到邊陲打戰去了。
可是趙凌不舍!
但這不代表他能夠放任兒子們為所欲為!
尤其是趙慎!
趙慎這條命可是他用了數千精兵的性命換回來的,趙慎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那些人豈不是白死了?!
趙凌從雞翅木的東坡椅上起身,兒子已經與他個頭相當了,他雖才十來歲,但常年習武,如今已是肩寬腿長。
「你休要再輕舉妄動!我說過,我遲早會給你一個說法!你又何必急於一時!」趙凌言詞厲色道。
趙慎依舊很恭敬,「父親,兒子明白的,今日無非只是外出了一趟,父親不必緊張。」
他闖了禍,還讓當爹的不要緊張!
趙凌這些年又當爹又當娘,對兒女捨不得打罵,氣憤狠了,也只是讓幾個公子去了軍營歷練幾日,他在屋內踱了幾圈,指著趙慎的側臉道:「你……今夜五軍營都亂了陣腳了,你還說只是出去走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