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頁
他忽然起了點壞心眼,放下茶盞兩手一拍一攤,無奈道:「人家不想來。」
老爺子果然黑了臉,「他敢!」
「怎麼不敢?」謝蘊道, 「他說知道您沒死也就成了, 看不看的也沒什麼要緊,然後就去何家吃飯了。」
一直沒做聲的老太太噗嗤笑了聲,「倒是個妙人。」
「妙個屁!」老爺子罵道,又皺眉,「怎麼又冒出來一個何家?」
「就是何青亭何院判, 」謝蘊解釋說,「那位洪大夫的徒弟如今就住在何家呢,他來了京城,自然要先去道謝。」
「咱家沒屋子是怎的,你怎不叫那徒弟來住?」老爺子不分青紅皂白道,完了又氣呼呼道,「狗屁大夫,好好的不去打仗,偏幹什麼大夫!白瞎了!」
謝蘊:「……之前我也不認識啊!」
你都跟人家師父多少年沒見了?我上哪兒認識人家徒弟去?
果然是老小孩老小孩兒,老爺子本就是山匪出身,後來機緣巧合才跟起事的太/祖一起打江山,多年匪氣根深蒂固,老了之後難免有點不講理……
鎮國公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生悶氣,結果退一步越想越氣,又呼一下站起來,龍行虎步往外沖。
老太太見怪不怪,「還在家吃不吃了?」
老爺子頭也不回,「不吃了!」
謝蘊一樂,嘿,有好玩兒了的!也從椅子上蹦起來,一溜煙兒跟著跑了出去。
*********
這邊洪崖見了何青亭一家,笑著問好,「老嫂子風采依舊啊。」
何老太太就捂嘴笑,「什麼風采,都黃土埋半截的人啦,倒是你,看著越發年青。」
洪崖嘿嘿幾聲,又盯著何青亭瞅,「老哥哥……似乎胖了些,到底有了年紀,得注意。」
何青亭老臉微紅,乾咳一聲,「坐吧。」
因這一整年蘇院使都在碩親王府駐紮,太醫署上下沒了崖頂泰山,都一致決定忘掉集體做操那回事,難免疏於鍛鍊。
不過有的人天生容易胖,就比如說他,一年下來分外明顯,官袍都新做了兩套,馬麟那死瘦子就老拿這事兒擠兌他……
見洪文縮在一邊似乎有些蔫嗒嗒的,不似往日精神,何老太太就心疼,「這是怎麼了?」
何元橋笑出聲,把剛才城中發生的事說了,「這是還心疼那三兩銀子呢。」
「三兩銀子都夠普通百姓家過一個月啦!」洪文齜牙咧嘴道,「給他剛買的這雙靴子也才一兩一錢呢,裡面還加了兔皮!」
洪崖撓頭,非常羞愧,「為師日後賺錢加倍還你。」
洪文死魚眼看他,「您先把自己的家當置辦齊備了再說吧!」
連鞋底都磨穿了,還個鬼哦!
眾人說了一會兒閒話,洪崖就唏噓道:「半路聽說碩親王沒了?」
何青亭點頭,「上個月的事啦,遵從他生前遺言,一切從簡。」
洪崖沉默良久,鬍子拉碴的臉上泛起一點緬懷和悲傷的神色,「該去拜祭的。」
洪文好奇道:「師父,您還認識碩親王嗎?」
以前師父從沒主動提及,他也沒往這方面想,可今天這麼一看,師父年輕時候的經歷好豐富啊!怎麼誰都認識?
好奇!
洪崖仰著頭想了會兒,「倒也不算認識……」
碩親王雖不長於軍事,但卻是個熱心人,一旦打仗,總是率先捐款籌措糧草。他年輕時還曾代替先帝去軍中慰問過,並寫了兩首長詩,又親自譜曲編成軍歌鼓舞人心,一直傳唱至今。
洪文和何元橋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驚訝:
他們都不知道!
洪崖用力搓了把臉,「上一輩的事情了,你們不知道也正常。」
「可這些事本不該被遺忘。」洪文忽然有點難過,具體難過什麼,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分別一年,小徒弟還是原來的樣子,洪崖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傻小子,人走茶涼,世事本就如此。」
不過總有人記著的。
「對了,怎麼又鬧出個逍遙丹來?」洪崖不想讓洪文繼續低落,立刻另起話題。
洪文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驚訝道:「師父,你人都不在京城,可怎麼什麼都知道?」
洪崖神秘兮兮地沖他勾勾手指,「你知道這世上最快的是什麼嗎?」
洪文茫然搖頭,想了會兒才試探道:「風?」
洪崖晃晃手指,「是人口中的消息。」
沒什麼東西會比口口相傳更快,他身在民間,只要留心細聽,消息反而要比明面上的人來得更多更快。
洪崖來得快,但台司衙門的動作更快,這會兒逍遙丹的案子基本已經完結了。
有隆源帝的死命令壓在頭頂,便如蛛絲懸劍,台司衙門上下恨不得連眼睛都不敢閉,生怕一覺醒來被告知你官沒了,回老家種地吧。
一群人日以繼夜地審理,端了天外樓後第三天就把嫌疑鎖定在玉仙身上。
最初玉仙還不肯承認,哀哀戚戚十分可憐,但台司衙門的人哪兒有什麼憐香惜玉的心思?直接上了刑具。
流水的刑具一過,鐵打的骨頭也扛不住,玉仙剛熬了半天就招了。
原來她本是犯官之女,其父在知府任上貪污近百萬兩白銀,魚肉百姓使得民不聊生,是隆源帝登基後查處的第一批貪官,直接就判了斬立決,男丁充軍,女眷沒為官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