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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為了不浪費喝下去的這碗藥呢,他們也要活下去!
活著,報恩!
要像個人一樣活下去!
病人所在的屋子需要隨時隨地有人,之前是安置區外來的那個大夫,這會兒洪崖主動請纓替換,又遞給徒弟一個眼神,「行了,這兒有我呢。」
師徒倆的默契完全不需要解釋,洪文對他點點頭,示意其他人跟自己到隔壁屋子記錄病情變化和脈案。
「你們是不是奇怪我剛才為什麼要滅自己威風?」眾人剛一落座,就聽洪文忽然道。
安置區的大夫自認身份低微,不敢出聲,可程斌等人卻忍不住了,「是啊大人,既然大家確實有好轉,就證明藥方對症,您又為何……」
「我知道你們是擔心病人聽了這話喪氣,對不對?」洪文也不生氣。
程斌點頭,「是,之前您也說過,哀莫大於心死,若病人自己有信心,病好得自然快些。」
世上的事就是這麼玄,有時分明是同樣的病、同樣的體質,一個有信心,覺得自己能好,他真就好了;另一個垂頭喪氣,覺得自己死定了,他也真就死了。
所以程斌等人的擔憂也不無道理。
「但你們敢拍著胸脯說這一副藥就能治好麼?」洪文反問道。
「這?」程斌幾人面面相覷,還真不敢。
這病跟以往他們接觸過的病例都不同,所有的一切都是摸著石頭過河,接下來到底會如何,誰也沒譜。
洪文用鎮紙壓平幾張紙,提筆寫醫案,頭也不抬道:「病人生病時,就等於把命交到咱們手裡,我們說什麼他們都會信。所以即便現在告訴他們馬上就要痊癒了,他們也不會懷疑。但之後呢?病情一旦反覆,他們對我們的信任就會大打折扣,生死關頭,如果連大夫都不足以信賴,你們覺得病人對自己的信心會不會兵敗如山倒?」
程斌等人也不是傻子,根據以往的醫典記錄,所有疫病往往都會有一個明顯的特點:頑固!
所以洪文對於病情反覆的擔憂很有可能成真,他這麼做確實沒得說。
「可是大人,」其中一名醫生稍顯迷茫,「那以後咱們都要跟病人說實話嗎?」
有的時候說了,真就跟殺了病人沒什麼分別。
這裡就能看出個人悟性和腦子活泛的差距來了,不等洪文開口,程斌先就道:「你可真是在太醫署憋傻了,就好比王西姆一頓能吃八個餑餑,咱們也要跟著吃不成?自然是就事論事。」
這話可謂直白,加上病情好轉氣氛輕快,直接把眾人逗笑了。
那醫生終於迴轉過來,很有點不好意思,「大人,我鑽牛角尖了。」
洪文笑笑,「無妨,道理越辯越明。」
快樂的氛圍並沒有持續多久,大約兩個時辰之後,松針等人再次高燒。
洪文的擔憂成真了。
但因為他之前就曾說過這種可能,病人們心裡都有了準備,倒沒像最初那樣慌亂。
幫洪文說話的那個青年還有氣無力道:「不怕,干,干他娘的!」
眾人就都苦中作樂笑起來,「對,干他!」
又是一碗藥下肚,高燒第二次緩緩退去,被折騰了一整天的病人們也陸續陷入昏睡。
洪文等人再次退出來,抬頭就見黃卞急匆匆走來,「又有三人發病,已經吩咐人往這邊挪了。」
「壞了!」那外來大夫嘆道。
「不,是好事。」洪文冷靜道,「儘快發現,總比拖到後面無法收場的好。」
眾人都點頭,確實是這麼個理兒。
現在大家都在,總不至於慌了手腳,就怕這病刁鑽得厲害,非等他們走撤走了再集中爆發,那可真就是大禍臨頭了。
「聽說熬的藥有效?」黃卞指揮眾人將新發現的三名病人抬進去。
洪文點頭,「有是有,但並不完全對症,還在反覆。」
「那就好,多喝點就是了,才剛有藥商送來兩大車藥材,管夠!」黃卞跟著鬆了口氣。他就怕什麼藥都不管用。
「不是這個道理,」洪文搖頭,見黃卞滿眼疑惑,他直接換了個更簡單易懂的說法,「就好像嬰孩和大人對打,縱使能讓大人感覺疼痛,可哪怕再多幾個也不能將大人殺死。」
黃卞恍然大悟,「不夠勁兒!」
洪文一愣,無奈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所以還是要調整藥方。」
而且所謂治病,就像兩軍交戰,都講究戰術戰略,大夫也好,病本身也罷,都會不斷適應,如果他們一直找不到正確的藥方,現有湯藥的效用會逐漸降低,最終……無效,因為那病適應了,或者說變強了!
黃卞聽了,「治病救人的事我一竅不通,你們說怎麼辦就怎麼辦,要什麼只管開口。」
「我還真有想要的,」洪文想了下,「要幾隻肥雞、雞子,再要幾斤白米,若有菜乾子,也弄一點來。」
黃卞聽傻了,「這玩意兒也能治病?」
洪崖聽小徒弟嗓子都有些啞了,就主動幫他解釋道:「非也,打仗還要吃飽了再砍人呢,這些流民體質太弱,縱使喝了藥也是事倍功半,需得雙管齊下。」
黃卞懂了,「沒問題!我這就叫人送來,多送些,諸位也要及時進補,可千萬別病倒了。」
眾人就都笑,「這個我們自然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