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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黃卞吃了一驚,他才幾歲,有二十了嗎?
黃卞自己在官員隊伍中已經算年輕的了,深知晉升之路之艱難, 如今驟然見了個比自己兒子也大不了幾歲的六品官, 心中著實驚駭。
「原來是洪太醫,失敬失敬!」黃卞並不因自己官高一級就驕傲, 反倒比見其他同僚時更多幾分尊重, 「洪太醫年紀輕輕就擔此重任,當真令人欽佩!」
自己是一定要往上爬的,京城也是一定要去的,那麼提前交好一位年少有為的太醫, 而且是與嘉真長公主私交甚密的太醫, 簡直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洪文不太習慣跟別人說套話,當下還禮道:「黃大人自己又何嘗不是?實在不必如此。您若有什麼不適,我倒還能瞧一瞧。」
當大夫就是這點尷尬,見面就問人有沒有病,乍一聽好像詛咒似的。
黃卞顯然很擅長察言觀色, 馬上抓住進一步加深交情的機會,從善如流道:「如此甚好,說來我還真有些不得勁,那就麻煩洪太醫了。」
等他們說完了嘉真長公主才道:「黃大人有什麼事?」
黃卞暗中揣度她的神色,發現自己對洪文改了態度之後這位貴主對自己似乎更溫和了些,不由暗道僥倖,又把洪文的分量往上拉了拉。
「公主快人快語,下官也不繞彎子,此番厚顏前來,只想為朝廷效力,也一展心中抱負。」黃卞直白地表達著自己的野心,「流民安置一事,其實下官前幾年就曾向石大人進言,也曾試圖寫摺子上奏,奈何……」
奈何石岩現在只想全身而退,對任何風險都敬而遠之。
「摺子呢?」嘉真長公主伸手。
黃卞立刻從袖子裡掏出一份舊摺子遞上去。他當時也曾想過要不要越級上奏,但一來不太確定朝廷的意思,二來也不敢肯定石岩有沒有後手,一個鬧不好自己抱負沒施展,烏紗帽先丟了,遂暫且壓下不提。
反正他還年青,只要肯隱忍,總有一天能把石岩熬走吧?
這不就來了!
嘉真長公主一目十行掃完,轉手遞給洪文。
洪文一愣,「我能看?」
嘉真長公主笑道:「作廢的舊摺子,且又沒發出去,自然算不得公文。」
洪文這才接過,打開一看,上面果然被石岩畫了個大大的叉,內頁還打了「廢」字印,這才敢繼續往裡看。
別的暫且不論,單就流民一事,黃卞屬實算得上一位負責任的好官,又因他常年在此,許多方面的了解遠比洪文等人深入細緻,羅列的人口等數據也具體到單人獨個,顯然是下了大功夫的。
洪文忍不住看了黃卞一眼,發現此時此刻他竟還能一臉平靜,可見忍功力了得。
年青有闖勁,有能力且善於揣摩人心,敢於抓住任何一個機會,最要緊的是能忍……此人前途不可限量。
嘉真長公主將黃卞上上下下打量幾回,見他仍舊面不改色,這才滿意地點點頭,「你不錯,可本宮並無實權,不能左右朝廷用人,你想本宮怎麼幫你實現抱負呢?」
黃卞一掀袍子,果斷行了大禮,「下官不敢奢望其他,只求一個機會!還望公主成全!」
嘉真長公主笑起來,「本宮喜歡你這樣的人。」
洪文就瞅她,眼睛睜得圓溜溜。雖知道公事公辦,可聽了這話還是叫人心裡疙疙瘩瘩的。
你怎麼能喜歡別人!
嘉真長公主第一時間發現了他的小眼神,差點笑出來,心中泛起絲絲甜意。
啊,原來與人兩情相悅竟是這般滋味。
別說洪文心裡不自在,黃卞自己都嚇了一大跳,「不敢不敢。」
別討好公主卻得罪了駙馬,來日一包藥下去自己還能有命在?!
嘉真長公主輕笑出聲,背著手踱了幾步,「這樣吧,你若能說服石岩主動上摺子乞骸骨,那本宮就向皇兄保舉你。」
乞骸骨就是官員尚未到致仕的年紀就主動請求辭官返鄉養老,皇帝本人可以挽留,也可以順水推舟同意,算是某些特定情況下彼此保全顏面的做法。
石岩這些年過分保守,已經多年無過也無功,幾乎配得上一句尸位素餐,若他識相,就該清楚唯有乞骸骨才能保全他一世清名,不至於晚節不保。
黃卞猛抬頭,「這?」
石岩最看重的就是為官這份體面,讓自己去勸說他捨棄,豈非戳心窩子!
嘉真長公主微微挑眉,「黃大人,天下沒有白給的飯,匪盜入伙尚且知道納個投名狀,何況官場?」
石岩雖然不中用了,但這幾年畢竟沒有什麼大的過失,而黃卞自己手頭也沒有特別合適的功勞,總不好無緣無故擼了石岩提拔他。可若石岩自己要求退出,那麼就地提拔下面的官員就很順理成章了。
黃卞一方面震驚於堂堂長公主竟張口就拿匪盜入伙與朝廷任免官員做比,另一方面卻怦然心動。
他清楚的知道這是一條不歸路,只要自己一開口,那麼多年來他與石岩之間的微妙平衡就會被打破,若對方堅決不肯,那麼他就會夾在上司和嘉真長公主之間兩頭不是人,莫說施展抱負,這輩子的官兒怕是做到頭了。
可一旦成功!
只要想到這種可能,黃卞就忍不住心跳加速呼吸加快,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沸騰翻滾起來。
如果成功,那麼他將得到來自嘉真長公主的讚賞和保駕護航,直接在陛下跟前掛號!這是多少官員奮鬥一生都得不到的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