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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雁偷瞄了主子一眼,見她似乎很喜歡那個柳枝編的籃子,就笑罵道:「你懂什麼?這叫大巧藏拙,大智若愚,難不成都一個個猴精似的才好?看了就要人生厭。」
宮裡宮外什麼時候缺過聰明人?殊不知聰明反被聰明誤,就是看著呆呆的才好呢。
嘉真長公主抿嘴兒一笑,從籃子上拔了一朵鮮紅的小花簪於鬢間,攬鏡自照,十分得意。
幾個宮女就都面面相覷起來。
早起時她們伺候著長公主簪花,有那花匠精心侍弄的名種玫瑰和芙蓉她偏不要,這會兒竟對一朵花園裡隨處可見的小野花鐘情起來……
真是叫人摸不著頭腦。
嘉真長公主給人伺候著換了雨過天青色繡青蓮的家常煙雲紗衣裳,黑油油一把好頭髮松松挽個偏髻,使一根碧玉滴水簪子固定住,也不描眉畫眼,就這麼清清爽爽斜倚在臨水的矮榻上翻書,讀不幾行就抬頭瞧瞧那柳枝花籃,神色柔和,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青雁在旁邊打扇,見狀就問:「公主早起只用了半碗粥,才剛宴席上更是半筷子也沒動,這會兒可有什麼想吃的沒有?」
因為選秀接近尾聲,天下間適齡的好女孩都聚在宮中,許多皇親國戚王公貴胄家有要婚配的男子,也都動了心思,頻頻找由頭進宮來探風聲。
皇后不勝其煩,索性就下帖子請眾人入宮赴宴,有什麼要說的一併說了,省得今兒一出,明兒一出的費事。
可巧嘉真長公主時隔數年返京,來客中又有許多叔伯和堂表親戚,少不得出面大談親情。
只是大家關係本就不算親厚,又隔了這些年,湊在一處更無話可說,她心裡膩歪得很,更懶怠聽旁人說些婚喪嫁娶之事,略坐了坐就找了個由頭回來了。
天氣有點悶悶的,厚重的雲彩壓得很低,像是隨時要下雨的樣子。
回來的路上,嘉真長公主忍不住回想起草原清爽的空氣和高朗的天空,再看看四周高高的圍牆,聽著知了發瘋似的嘶叫,越發煩悶。
可此時不過是一點不值錢的果醬,一隻不上檯面的柳枝小提籃,竟就叫她心中的鬱氣一掃而空。
「也好,」她點了點頭,「你看著叫人弄幾樣清爽小菜,把這杏子醬也挖兩勺出來。」
偏有個宮女沒眼色,向前請示,「公主,這罐子可要換出來洗乾淨了?還是還回去?」
看著怪粗笨的,跟殿內其他擺設都不大搭呢。
嘉真長公主撩起眼皮,理直氣壯道:「既送了過來,自然就是我的東西了,急什麼?且這麼放著吧!」
想了想,又翻身坐起來,隨手把詩集往桌上一扣,自己先把裝酸杏醬的陶罐取出來,又將床頭桌上擺的那個泥塑大福娃裝入柳枝籃子擺弄一回,轉頭吊在臥房內側的紗窗下,果然可愛有趣。
作者有話要說:戶部打GG:我們戶部工作輕鬆!不過是996罷了!
洪文:你們禿頭……
戶部:扎心了!
我小學在老家上的,好多人都會折柳枝編帽子、編提籃什麼的,還可以拆掉中間的木質,只留外面的皮做哨子,可好玩兒了
第二十六章
天氣濕熱, 又總不下雨,宮中頻頻有人抱恙。
官袍臃腫且不大透氣,這個天氣往外站一站就要濕透了,更別提橫穿大半座宮城, 那些上了年紀的老大人每到這個時節就很想告老還鄉。
當天下午太醫署就得了信兒, 說秀女中有三人告病,想請人去看看。
在最終定下來名分之前, 秀女們沒有請太醫的資格, 一應傷病都交由吏目處理。
今天當值的吏目中數洪文和黃吏目最年輕, 沒得說,兩人對視一眼,頂著大日頭出門。
可巧迎面撞上站在戶部門口的方之濱,這廝一見洪文就見縫插針道:「瞧瞧我說什麼來著?咱們戶部可不用大熱天的出去!」
如今整個太醫署上下都知道戶部十分覬覦自家小洪吏目, 私下約定決不能讓他單獨在外, 至少「兩人成伍,三人成群」。
此時黃吏目見了方之濱的反應, 立刻警鈴大震, 雙臂張開將洪文護在身後。
洪文:「……黃大人?」
黃吏目頭也不回,語氣中難掩警惕,「休要聽他胡說八道,戶部挨家挨戶追債的時候可慘了!這年頭欠錢的才是大爺。」
洪文:「……不是, 您帽翅戳我眼睛了。」
黃吏目:「……哦。」
方之濱對面站著的也不知是哪個部的官員, 渾身的官袍都被濕透了,見狀忍不住抹著汗打斷道:「方大人,稍後寒暄不遲,我們衙門這個月的冰敬怎麼就短了兩成?」
方之濱就從袖子裡掏出來一大本帳冊糊到他臉上,「你們去年一共欠了戶部一千七百多兩銀子, 到現在都對不上帳,沒得說,每月扣點兒,什麼時候扣完了再講旁的!」
洪文的眼皮狠狠跳了跳,開始努力回想太醫署欠了多少錢。
竟然還會扣俸祿的麼?!
黃吏目的神色也有些許驚恐,拉著洪文拔腿就跑,「快走快走……」
為防刺客,宮中並沒有多少能遮陽的高樹,此時太陽還沒落山,幾乎筆直地照下來,放眼望去空氣都扭曲了。
洪文和黃吏目到達秀女們所在的朱翠宮時,裡衣全部濕透,忙先去舀水洗了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