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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食價格昂貴,豈是他們這些人能碰的?
「你不要總打他,」嘉真長公主見他進門沒一會兒就動了兩次手,雖知本地民風彪悍仍有些不喜,「他也沒怎麼樣,有什麼事慢慢說就是了。」
當爹的訕訕收回手,喃喃幾聲,「貴人說的是……」
尋常百姓日常吃喝都成問題,難免脾氣暴躁了些,偏小孩兒調皮,卻哪個有功夫和聲細氣地說?所以大多愛動手。
洪文擺擺手示意無妨,又問爺倆姓名,得知當爹的叫張老三,小孩叫刺毛。
刺毛是本地一種極其可惡的雜草,渾身上下長滿黑硬的尖刺,人不小心蹭一下就會腫起一道紅痕,又疼又癢還不敢抓,得熬五六日才消退,幾乎無人不對它深惡痛絕。
奈何刺毛極其頑強,只要有點泥土,隨便哪兒都能活,竟是火燒不盡、除之不絕。
人都說賤名好養活,所以當地不少孩子都叫這個,雖不中聽,卻也寄託了父母純樸的期望。
洪文摸了摸刺毛的腦袋,又去拉他的手,結果一碰就微微蹙眉,「他發熱了。」
雖不算燙,但這絕不是正常人該有的。
張老三連連點頭,「正是!這孩子也不知怎的,從前年春日就這樣了,每日頭半晌都是好的,午後必然發熱,也不高燒,只比尋常人略燙一些,身上不痛不癢也沒旁的毛病。找人看過許多回,什麼赤腳大夫、跳大神的,說啥的都有,符水偏方吃了無數,都沒什麼效用。」
嘉真長公主等人聽了嘖嘖稱奇,竟還有這樣的病?
今兒他們也算開了眼界,剛剛看過一個五更瀉,這會兒竟然也來了個午後發熱,當真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洪文捏著孩子細細的手腕把脈,聞言道:「有病看大夫,不要給孩子胡亂吃東西,不要說什麼符水,就是民間偏方也該正經找個大夫核驗過了才好。」
民間偏方有用嗎?有的確實是千金不換的好方子,就好比當年他和師父從某個老獵戶手中換取的風濕骨病良方,後來經過改進,治好了上書房的白先生等許多人。但更多的還是坑蒙拐騙的東西,治不好病也就罷了,更可惡的是吃壞了人。
張老三搓著手道:「小人也知道呢,可這裡本就沒什么正經大夫,去年倒是碰上一個,張口就要一兩銀子,小人哪裡掏得出……輾轉打聽到一個赤腳大夫,說並沒有什麼病,胡亂給了一包藥沫子吃,也沒效用。又有人說是走了魂兒,沒奈何,只好去瞧瞧,可符水也吃過了,大神也請過了,還是這樣。」
說有病吧,又不疼不癢,人全須全尾能坐能站,實在瞧不出不對。
可若說沒病吧,又確實不舒坦,一到午後燒起來,人就開始迷糊,身子也輕飄飄軟綿綿的使不上勁兒,什麼都做不了,竟成了半個廢人。
一家人折騰了兩年,本就單薄的家底子進一步雪上加霜,且身心俱疲,實在折騰不起了。
本來就想著實在不行聽天由命,且這麼過得一日是一日吧,或許這就是他們這些人的命。誰承想又來了個大夫,據說還很高明!他就連夜帶著兒子來了。
洪文點點頭,又問刺毛,「平時發病時怎麼樣?是不是身上沒力氣?噁心嗎?一日吃幾頓,都吃多少?」
刺毛見他和氣,倒也去了幾分恐懼,小聲道:「沒勁兒,不想動,有時候又冷又熱……噁心呢,也不愛吃飯。」
張老三就在後面補充,「我們這樣的人家也不過一日兩餐,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他這麼著的半大小子就沒有不半路喊餓的,可自打病了之後,莫說半道喊餓,就是晌午的正經飯也吃不下幾口了。」
洪文伸手摸了摸刺毛身上,天氣不算熱卻出了許多汗,身上都濕漉漉的。又問哪裡是否疼痛鼓脹等等,觸手只有一把骨頭,「忒瘦了,孩子幾歲了?」因病例特殊,又叫程斌也上來把脈。
張老三忙道:「九歲了。」
「九歲?」眾人都十分驚訝,因為光看模樣,還以為才六七歲呢。難怪張老三這樣著急,若總這麼吃不下飯,孩子還能長大嗎?
程斌默默想著,脈弦,往來寒熱,不思飲食……
他換了一邊把脈,低聲對洪文道:「大人,該是少陽病。」
洪文點頭,「不錯。」
當下親自擬了一個方子,以柴胡、黃芩、炙甘草、半夏等入藥,外加生薑和紅棗做藥引,「小柴胡湯正對症,他年紀雖小,可病症由來已久,這個劑量卻要好好斟酌。」
程斌認真看著,又問了幾個問題,洪文一一解答。
寫完方子之後,洪文又吩咐王西姆,「你這就去找東邊販藥的牛大爺,請他立刻叫人照方煎藥。」
王西姆立刻去了。
洪文又打發另一個隨從下樓去開個房間,對張老三道:「這病不好到處折騰,若順利,明兒就要換方子,你們且先在這裡住兩日,明天我再來把脈。」
他看這爺倆風塵僕僕,兩條褲腿上都是爛泥,鞋子就更沒法兒看了,就猜到肯定是家貧以至連頭牲口都置辦不起,這才徒步長途跋涉,這一來一回的,必然耽擱治療。羊肉館子後面就有給人住宿的地方,一日管飯也不過幾個錢,非常實惠,他索性直接就給辦了。
張老三一聽又要跪下磕頭,被早有準備的洪文一把扯住,頓時淚流滿面,「使不得啊,小人已經白得了您的藥,怎好再吃住!使不得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