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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雨乾巴巴地笑了下,斟酌道:「母親,難為兩位太醫辛苦走一遭,咱們是否要準備些謝禮?」
世子夫人聞言皺眉,顯然方才洪文的「放肆」令她很不高興,「好孩子,難為你如此仁厚,只是他們可不許隨便收禮呢。」
話雖如此,但其實只要太醫署奉旨出診,病人家中多少都會備上謝禮,以示對皇家尊重。
薛雨知道就算自己實話實說,長輩也只會笑話自己想太多,但她就是覺得這麼著不成。
都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隆源帝畢竟隔得遠,想了解外頭臣子們的情況也只好聽下頭的人說。若能拉攏這兩位太醫,叫他們有機會替自家轉圜幾句,或許還能挽回一二也未可知。
至少,總不會雪上加霜就是了。
退一萬步說,就算是自己多慮了,多交好幾位太醫也沒壞處不是嗎?
見薛雨臉色不好,世子夫人以為是小女兒家難得想做點什麼,卻被自己駁了沒面子,忙改口道:「好,就依你。那你說送些什麼好?」
薛雨都顧不上計較母親哄小孩兒似的語氣了,只覺得能達到目的就好。
「也不好太打眼,咱家的廚子不是很好麼,既然錯過了飯點,又不好留他們用飯,不如送些精巧點心,也好叫兩位太醫在回去的路上墊一墊。若方便,再給幾匹緞子、幾樣稀罕藥材罷了。」
稍後洪文和何元橋離開時,薛大姑娘親自帶人送到屋門口,又指著大丫鬟手裡提著的四層大食盒,「雖說是皇恩浩蕩,也辛苦兩位太醫跑一趟,一些點心,聊表心意。」
洪文和何元橋都有點驚訝,沒想到這家裡竟還有一個明白人。
可惜是個不能入朝為官的小姑娘。
點心不算什麼,只是那錦緞光彩華貴价值不菲,藥材也十分難得,何元橋直接拒了。
「姑娘,不過兩個大夫罷了,您何苦還巴巴兒送出門來呢。」等洪文他們一走,薛雨的貼身丫頭就嘟囔道。
「住口,這樣的話別再叫我聽見。」薛雨小臉兒一板,厲聲道,「我素日真是太慣著你們了,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見那丫頭兀自不服,薛雨不禁嘆了口氣,也不知是說給她聽還是說給家裡旁人聽,「太醫署代表著皇家顏面,別的不說,就是今兒那位年輕得過分的吏目也是正經正七品,若在街上碰見了,難不成你們不要行禮問安的?」
「妹妹實在多慮了,」一個與她有六七分相像的青年走出來,聞言不屑道,「咱們這樣的人家,何必跟人攀比官職?」
薛雨跺了跺腳,忍不住反駁道:「既然如此,當初兄長又何必寒窗苦讀,非要求個功名?」
還不是依靠祖上隱蔽不穩當!
那青年笑容一收,竟不管妹妹,自己摔帘子進去了。
這話實在是戳到他的痛腳。
早年家裡人想捐個官兒,只是他心氣高又愛面子,覺得自己天資出眾,執意要考科舉。定國公見他有如此志氣,倒也不攔著,還專門請了名師教導,後來又送去太學讀書。
誰知一晃幾年過去,他幾次三番下場,如今都二十三歲了,也只考了一個秀才在身上。若想再進一步,實在是難如登天。
眼見大公子動了氣,薛雨的丫頭不禁勸道:「姑娘何必如此?沒得因外人傷了自家和氣。」
「你哪裡知道我的苦心,我又哪裡是為了旁人!」眼見一個個說不通,薛雨只覺得嘴裡一陣陣發苦。
大哥多年科舉無望,早已漸漸沒了鬥志,開始張口閉口「咱們這樣的人家」。可孤木難支,如今闔府的富貴榮華皆繫於一人之身,便如蛛絲懸劍。若來日祖父真的失了聖眷,或駕鶴西去,這一大家子又當何去何從?
自家人瞧不起太醫,可那位小吏目瞧著比自己大不了幾歲,就已經是正經七品官了……
唉!
思及此處,薛雨又是一聲長嘆,突然覺得身心俱疲。
作者有話要說:定國公:「來來來,我想看看我是怎麼作死的。」
洪文:「……這特麼不巧了麼?!」
明天的章節……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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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洪文和何元橋剛進宮門就有個小太監迎上前,說隆源帝有請。
夜已深,隆源帝卻還在批摺子,聽他們進來後頭也不抬,「起來回話,看得如何了?」
何元橋就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連中間洪文與定國公的針鋒相對也一字不落。
隆源帝執筆的手一頓,終於抬起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洪文,「你不過小小吏目,竟也敢捋虎鬚?」
許是以前沒注意,今日再看時,這小傢伙身上竟有種不容忽視的銳利。
呵,也是個倔小子。
洪文老實道:「本是不該的,只是……微臣不後悔。」
隆源帝撂下毛筆,「定國公可是出了名的睚眥必報,你人微言輕,不怕來日報復麼?」
洪文眼巴巴看著他,「總不能不講理吧?」
隆源帝又看了他幾眼,忽然笑了,「不錯,不管是誰,總不能不講理。你沒做錯,朕自然要保你太平。」
何元橋從後面捅了洪文一下,洪文驟然回神,欣喜道:「謝陛下!」
有了隆源帝這句話,誰也不能拿他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