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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冷,小孩子被厚重的皮襖裹成圓球,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從毛領之中探出來,正滿眼好奇地打量著自己,像極了寒冬雪地里一隻純淨的小鹿。
見平郡王不作聲,五皇子就以為他站在那裡看什麼有趣的玩意兒,便也踩著小碎步朝這邊走來。
雪大路滑,而湖邊為了追求自然的意境還故意搭配了許多亂石,被大雪覆蓋之後很難發現,五皇子一不留神踩到石邊,悶聲不吭就臉朝下栽去。
眾隨從都拼命往前撲時,卻見一個人已經搶在所有人之前撲到地上,險而又險地將五皇子接在懷中,而他自己的後背卻墊在底下的碎石層上,疼得悶哼出聲。
眾人回過神來,全都「殿下」、「王爺」的亂喊一氣。
平郡王摟著五皇子掙扎著坐起來,「喊什麼,本王還沒死呢!」
又低頭去看侄兒,「可摔傷了?有沒有哪裡痛?」
五皇子搖搖頭,小心翼翼地問:「七叔,你是不是好痛啊?」
平郡王伸手抓過兩人跌落在一旁的棉帽,拍了拍雪後才給五皇子扣上,「我是大人,沒事。」
說罷,提著小孩兒、扶著太監們的時候站起來。
被五皇子這麼一打岔,他突然不知接下來該做什麼好了。
總不好在孩子眼皮底下尋死,既然如此,那就出宮換個清淨地方。自己生前總給別人添麻煩,好歹死後別再被人戳脊梁骨……
「謝謝七叔。」五皇子忽然朝他做了個揖。
已經走出去兩步的平郡王突然愣了。
直到此時他才意識到,除了打賞下人後得到的例行謝恩,這竟是自己活了這麼多年來聽到的第一聲謝。
有一股陌生而奇特的滋味從心底湧出,宛如紮根生長的藤蔓迅速發芽抽枝,蔓延向四肢百骸,令他沁出淡淡的喜悅,以及巨大的惶恐和無措。
他這樣的人……怎麼配!
「不,你不要謝我,我,」平郡王慌亂地朝五皇子擺手,「我是個壞人。」
五皇子眨了眨眼睛,忽走上近前仰頭看著他,「可七叔剛才救了我呀。」
怎麼可能是壞人呢?
平郡王不敢看他的眼睛,那雙眼睛太純淨,仿佛能把人灼傷。
「我,」他難堪地別開臉,眼神慌亂,「我是個廢物,活了二十多年都沒做什么正經事。」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把這樣不堪的過往攤開在一個幾歲的孩子面前,可轉念一想,自己既然已經決定尋死,還有什麼不能說呢?
五皇子睜大眼睛,「那你沒有好好讀書哦?」
對一個小孩子來說,認真讀書真是天大的事。
平郡王羞愧地搖了搖頭。
五皇子又問:「那你能帶兵打仗嗎?」
平郡王慚愧地低下了腦袋。
五皇子忽嘆了口氣,仿佛認同一般點點頭,「那好像確實是有一點沒用哦。」
平郡王:「……是。」
心底不知什麼時候悄然滋生出的一點希望驟然破滅。
是呀,連個稚嫩童子都覺得自己沒用,還活著做什麼呢!
他再一次下定決心,可剛一轉身袍角就被拽住,就聽五皇子認真道:「可是你剛才救了我呀?父皇曾經說過,捨己救人是很了不起的事。」
平郡王心頭猛地一震,「我是叔叔……」
做叔叔的舅侄兒不是理所應當的事嗎?
五皇子沒聽到他說的話,繼續道:「而且就算以前有點沒用,那你以後努力讓自己變得有用不就行啦?為什麼要難過呢?是誰不許你讀書學習嗎?」
這幾句話猶如洪鐘大呂,讓平郡王心神巨震,頓時僵在當場。
是啊!
既然以前沒用,那我為什麼不努力讓自己變得有用呢?
我還年輕,我還有大好的年華,為什麼要就此放棄?
若我死了,母妃中年喪夫,晚年喪子又當如何?
蠢才蠢才,難怪皇妹看不起你,你當真是天下頭一號的大蠢才!
思及此處,平郡王突然抬起手來,左右開弓狠狠往自己臉上甩了六七個耳刮子。
他下手極狠極重,不一會兒整張臉就紅腫起來,麵皮下隱隱滲出血絲,極為可怖。
所有人都被他的舉動嚇壞了。
而他本人看上去卻高興極了,滿意極了!
他忽然彎腰重重地抱了五皇子一下,「多謝。」
五皇子茫然,卻還下意識在他臉上輕輕呼了幾下,「呼呼,痛痛飛飛~小洪大人說這樣就不會痛啦,七叔,你還痛不痛呀?」
平郡王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真乖,七叔不痛啦。」
五皇子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好奇地問:「你剛才為什麼要打自己呀?」
平郡王正色道:「因為我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該打。」
五皇子目瞪口呆。
看著他張得大大的小嘴,平郡王卻仿佛掙脫了什麼束縛一般放聲大笑起來。
他用力舉了五皇子一把,又囑咐跟著的人好聲照看,自己則沿著來時路飛奔而去。
我還有時間,我還有機會改過!
我要去找皇兄,我要去求他把我送到禁軍中歷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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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知名紈絝平郡王突然自請入禁軍,從一普通小卒開始練起,這消息就像一直長了翅膀的鳥兒一樣,一夜之間傳遍宮城內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