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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嘉真長公主的畫像所在之處,「沒畫完的畫都會放在這裡嗎?」
保羅用力吸了下鼻子,帶著濃重的鼻音點頭,「是的。」
宮廷畫師們所在的地方和宮中其他衙門沒什麼不同,也是一間大屋子,只不過因為保羅遠道而來又身兼數職,隆源帝才特意命人收拾出一個小房間來給他存放油畫和編寫英吉利文教材。
只要一想到未來的某些天,自己的畫像可能和嘉真長公主的排在一起,哪怕只是無人知曉的角落,洪文心裡就忍不住冒出一絲竊喜。
這情緒猶如一粒破土而出的種子,瞬間抽出藤蔓,冒出枝葉,瘋狂蔓延,像一碗陳年佳釀遊蕩在四肢百骸,令他感到久違的暈眩。
回去的路上,馬麟忍不住一次又一次扭頭去看,「得了一副小像,就這麼高興?」
洪文用力點頭,「高興!」
馬麟失笑,「真是孩子氣……」
洪文並不解釋,腳步卻不自覺雀躍起來。
又下雪了,高高的宮牆之下,他懷揣著一點難以言說的愉悅行走在皚皚白雪之中,如此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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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奴婢查清楚了,這幾個月經常跟長公主見面的外男算來共有五個。」李嬤嬤回來向太后復命。
「哪五個?」正低頭撥弄手爐的太后換了個姿勢,斜靠在錦緞軟枕上,「說來聽聽。」
「一個是謝爵爺,」李嬤嬤道,「長公主與淑貴妃交好,謝爵爺又時常進宮探望,所以經常碰上。」
太后就笑,「且不說謝蘊兩口子如今蜜裡調油似的好,他們倆打小一塊兒長大的,若真有那個意思,還用熬到現在?」
說句不中聽的,她當年倒是盼著這倆能成,若提前給嘉真指婚,也不必千里迢迢和親塞外……
「奴婢也這麼想呢,」李嬤嬤笑道,「另一個是回京之後陛下額外撥給長公主的侍衛,奴婢也差人打聽了,是個老實的。」
太后點頭,「嗯,那人哀家也叫來看過幾回,確實不像。」
李嬤嬤又說:「第三個麼,就是那個叫保羅的洋人畫師,前兒陛下不還叫他為長公主作畫麼,他說要細細觀察才能抓住神韻,不然絕不能入畫,因此連著半月都跟屁蟲似的……」
太后皺了皺眉,「就是那個黃毛大鼻子,頭上有些禿,言行舉止很有些孟浪的?」
「就是他,」李嬤嬤點頭,提起此人也有些不喜,「到底是西邊來的蠻夷,說話做事著三不著兩,一雙牛眼整天咕嚕嚕盯著看,說這個美,說那個好看的,嘴上也沒個把門的,還引了不少春心萌動的小宮女巴巴兒往畫苑那邊湊呢。」
院中矗立的松竹枝葉上堆滿積雪,天上的落雪還在一刻不停地飄著,那些纖細的枝條慢慢低垂下去,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最終猛地將沉重的積雪掀飛出去,騰起一陣白茫茫的雪霧。
太后哼了聲,想了下又問:「我記得之前他不是還想傳什麼教?信奉上帝的?」
李嬤嬤道:「是呢,什麼仁愛的,不過陛下一早就絕了他的念想。」
想起這一遭,太后也笑了,「皇帝很知道分寸。」
先帝信奉佛教,隆源帝自己信奉道教,對這些裡頭的彎彎繞繞再清楚不過。
土地,賦稅,田園,人口……
深層的暫且不提,大祿朝有自己的本土教派道教,也有外頭傳進來的佛教,還不夠百姓信奉的?何必再弄個什麼上帝進來。
統共才多大地方多少百姓?搶得過來嗎?那還不得打架!
再說了,那什麼上帝的遠在西方,管自家老百姓怕還忙不過來呢,能有空顧念咱們大祿朝?
別做夢了!
太后越想越不高興,還有點懷疑,「那洋人頭髮都沒有幾根,嘉真眼光高著呢。」
能看上這種?
李嬤嬤低聲道:「那保羅跟咱們大祿朝男子十分不同,甜言蜜語跟不要錢似的,也不知道害臊……」
烈女怕纏郎啊。
太后把手爐一拍,「回頭打發個人盯著他,畫完畫之後不許他再靠近長公主。剩下兩個呢?」
李嬤嬤也來了精神,「一個是何青亭何院判……」
話音未落,太后噗嗤就指著她笑了,「老貨老貨,聽聽你說的什麼混話,何院判重孫子重孫女都那麼大了。」
李嬤嬤也笑,「這不是奴婢見您這幾日憂心忡忡,想逗您一樂麼。」
太后果然痛痛快快笑了一場,這才催著她說剩下的。
李嬤嬤湊近了一點,神秘兮兮道:「老奴說句實在話,倒覺得這位比那洋人更像呢。」
太后一挑眉,「誰?」
「是太醫署的洪文,就是那個很俊的小洪吏目,」李嬤嬤道,「之前長公主和謝爵爺還曾與他在廟會上義診,後來那死了的薛涼跳出來鬧事,小洪吏目仗義出手,後來還是長公主幫忙平息的呢。兩人好像還在淑貴妃宮中碰見過……就在前幾日,就是長公主拿著竹鳥回宮那日,兩人還在四海酒樓用的午膳呢!」
太后一拍巴掌,「了不得了!」
真是越聽越像!
回想起前幾日自己力保洪文升職的事兒,太后心中一時很有點複雜。
這怎麼話說的?
見太后半晌不作聲,李嬤嬤隱約猜出來一點,試探著問:「那老奴也叫人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