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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父親不會帶孩子,用自己的佩劍笨拙地給她削蘋果,被母親看到後,臭罵了一頓。
「木天鴻!你是腦子有問題吧,用你殺過人的劍給阿雲削蘋果!」
那是溫柔的母親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對父親發脾氣,所以木琉雲的印象極深。
可是再也回不去了,就因為謝臨硯的出生......
可是......木琉雲甚至已經記不起母親的模樣了。
北嶽第一美人,謝菱歌,再驚艷的人,最終也還是會化為一具冰冷無情的白骨,被時間慢慢遺忘。
記憶中的母親,只剩下一個柔和的輪廓,和一聲溫柔的「阿雲」,可是,就連她的聲音,都似乎在很遠的地方,木琉雲想伸手去抓,卻越來越遠......
如果沒有謝臨硯,也許母親就不會死,也許父親就不會入魔,也許一切都不一樣了......
如果沒有謝臨硯......可是......她已經想不起母親的樣貌了......
父親死後,這個世界只有她還會去懷念母親了。
父親的身體殘破的倒在血泊里,他的手中緊緊地握著什麼,發出淡紫色的晶瑩光澤。
那是一枚鑲嵌著紫色瑩珠的髮簪,浸泡在鮮血中,瑩潤的珠身上掛了一滴鮮艷的血滴。
那是......母親的髮簪......
眼淚瞬間奪眶而出,木琉雲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劍了。
「哐當」一聲,劍掉在了地上,她掩面痛哭。
謝臨硯垂下眼帘,靜靜地看著木琉雲哭。
她哭了很久,直哭得眼睛紅腫、聲音沙啞,才緩緩停下來。
「謝臨硯,你對母親......還有印象嗎?」
謝臨硯微微愣了一下,他抬眸看向木琉雲,緩緩地搖了搖頭。
是呀,他剛出生,母親就死了,他怎麼可能對那個溫柔又美麗的母親有印象呢?
兩人沉默對視了許久,半晌之後,木琉雲才道:「我們將父親下葬吧。」
木琉雲並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少年也沒問,他只是點了點頭,道了聲「好」。
他向木天鴻的屍體走去,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就在要走到時,他卻突然停了下來,少年的背影有些僵硬,下一刻,「撲通」一聲,他整個跌了下去,倒在了地上。
原來他身上的血,大半都是自己受傷造成的。
站在一旁的楚堯堯嚇了一跳,她下意識想上前去看看謝臨硯怎麼樣了,胳膊卻被一旁的李辭雪拉住了,她一回頭,周圍的場景突然又開始飛速地變化,明亮的光芒從四面八方照射而來。
楚堯堯皺眉閉眼,再睜眼時,已經是白天了,她站在竹林之中,抬頭便看見了一座新墳,墳頭上插著雪白的招魂幡,迎風而動。
石砌的墓碑上寫著:
慈父木天鴻之墓。
墳前跪了兩個人,皆著白衣,披麻戴孝,正是謝臨硯和木琉雲。
楚堯堯轉頭剛想向李辭雪詢問,他卻放開了她的胳膊,徑直向著謝臨硯和木琉雲二人走去。
謝臨硯先注意到李辭雪的腳步聲,他回頭望來,目光一凝:「你是何人?」
木琉雲也轉頭望來,她目中先是閃過了片刻的茫然,隨後眼睛一亮,起身對李辭雪抱拳行禮道:「李道長。」
「你還認得我?」李辭雪頗有些意外。
木琉雲點了點頭。
謝臨硯也從地上站了起來,他有些茫然地看著李辭雪,顯然並不知道他的身份,木天鴻生前也並沒有跟他說過這些。
還是木琉雲先開的口,她說得稍微有些彆扭:「他是你的師父,你快些行拜師禮吧。」
謝臨硯面上的茫然之色卻愈發濃重,他搖頭道:「我並不曾有過師父......」
「謝臨硯,李道長乃是聖道宮二宮主,在你剛出生的時候,他便將你收為了弟子,只是後來發生了那些事情,父親從未向你提過罷了。」木琉雲語氣嚴厲地打斷了謝臨硯的話:「還不快行拜師禮!」
謝臨硯卻並沒有理會木琉雲的話,他依舊看著李辭雪:「天下正道,以聖道宮為百首,我自幼便被人唾棄是會帶來災難的邪種,又是天理難容的弒父之人,道長......你真的要收我為徒嗎?」
他目光灼灼,語氣中似是帶了一份逼問,但更多的卻是淡淡地自嘲。
木琉雲的臉色微變,正要開口訓斥他,李辭雪卻率先笑了:「誰說你是邪種了?」
他抬起手,掌心對著謝臨硯的額頭,霎時間,他的額心處閃過了一點金光,將他的五官襯托得聖潔無比,宛如天神降世。
「謝臨硯,你可是千年難遇的天生劍骨,你註定要為這天下、為這蒼生,斬出一條路來!」
謝臨硯愣住了,淡色的金光下,他的眼睛是最澄澈的琥珀色。
「我是天生劍骨?」他像是不確定般地又問了一遍。
李辭雪放下了手,金光散去,他笑著點了點頭:「所以莫要妄自菲薄。」
金光散去,謝臨硯沉默地看著李辭雪,神色依舊陰鬱:「天生劍骨又有何用,我終究是弒父之人,無法被世人所接受,道長收我為徒,恐遭詬病。」
李辭雪揚唇一笑:「我李辭雪會懼怕他人的目光,還是說……你怕了?」
謝臨硯微微愣了一下,隨後搖了搖頭:「我不怕。」
「那便拜師吧!」
謝臨硯終於不再猶豫,「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叫道:「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