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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自己真的是瘋了,竟然會將另一個人的神識拖進自己的識海之中。
那種感覺他並不喜歡,甚至覺得非常厭惡,厭惡到他恨不得現在立馬就將楚堯堯殺了。
若是沒有同生共死咒,他絕對不會讓她活到現在!
謝臨硯用力地握住了自己的劍,骨節都有些微微發白了,他說不清自己心底是惱怒更重,還是厭惡更重,又或許還有什麼別的情緒困擾著他。
靈魂深處傳來了某種久違的輕顫,他知道那是鎖情蠱在提醒他,他心底閃過一片滔天殺意,又被他強行壓住了。
不能殺,他現在還不能殺楚堯堯。
況且,現在的情況也是他刻意縱容出來的結果。
他抬起手,掌心重重壓在了自己的心臟上。
這不正是天道想看到的嗎?
謝臨硯深深吸了口氣,他倒是想看看,天道到底想做什麼。
謝臨硯露出了一個冰冷的笑,下一刻,寒芒閃過,長淵出鞘,他執劍一斬,身前的參天巨木攔腰而段,上半截轟然倒落,砸得地面都為之一震。
月光終於毫無阻攔地傾瀉而下。
與此同時,天邊閃過一道青色遁光,木琉雲的聲音由遠而近,帶著濃濃的怒意:「謝臨硯!你發什麼瘋!那是萬年靈檀!」
謝臨硯目光微凝,後退半步,整個人都沒入了黑暗之中,他剛想放出神識將自己的行蹤隱匿起來,卻堪堪頓住了。
他的神識之中纏繞著一絲不屬於他的氣息,柔軟、脆弱,卻揮之不去,又無孔不入。
只是停頓了片刻,木琉雲就已經飛至到了眼前,她目光掃來,瞬間就落在了謝臨硯衣衫上的血跡之上。
「這是那個小姑娘的血?」
謝臨硯在這一刻竟然生出了幾分慌亂,但他很快又鎮定了,以木琉雲的神識是不可能發現什麼異常的。
他淡淡地點了點頭,神色冷漠至極。
「天罰反噬,應該受傷不輕,你不用守著她?」木琉雲眼底閃過一絲譏諷。
「死不了。」謝臨硯冷聲道。
木琉雲笑了一聲:「你果然沒變,還是和以前一樣心狠手辣。」
謝臨硯眸中不可抑制地閃過了一抹狼狽之色,好在稍縱即逝,並未被木琉雲注意到。
木琉雲語氣微頓,又道:「不過你砍了我的萬年靈檀可不能就這麼算了。」
「明天我就會離開,到時候一起賠給你。」說罷,謝臨硯一轉身,身形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木琉雲沒去追,她皺著眉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萬年靈檀,忍不住心疼起來:「幾百年不見,氣性怎麼這麼大?」
......
謝臨硯無意識地走著,不知不覺竟然又走回了楚堯堯的房間,他站在屋檐下,抬頭望向天空中的那輪明月。
雲中城是半浮於天的,從這裡看明月,顯得格外明亮,仿佛只要一伸手就可以輕易觸碰到。
謝臨硯看了一會兒,緩緩抬起了手,雪色的衣袖順著手腕滑下,月光從指縫間溢出,半晌,他收手向屋中走去。
門一推開,屋裡陡然傳來一聲驚叫,接著便是嘩啦的水聲。
謝臨硯愣了一下。
屋內瀰漫著濕熱的霧氣,屋子中間擺放了一個半人高的木桶,裡面盛滿了水,此時的楚堯堯整個都縮在水中,發頂是乾的,發尾漂在水中,一雙漆黑的眼眸像被水汽沾濕了一般,驚恐地望著他。
「你、你怎麼不敲門?」她的聲音都哆嗦了。
楚堯堯在洗澡,而且剛脫了衣服鑽進桶里,謝臨硯為什麼這時候進來了,他不是神識很強嗎?難道沒察覺到她在洗澡?還是說他是故意的?
謝臨硯沒有回答她,他的目光在楚堯堯的臉上停留了片刻,直到她的臉頰上騰起了紅暈,他才猛然轉身出去,「嘭」地一聲將門關上了。
楚堯堯縮在水裡沒動彈,她有些緊張地盯著門外,謝臨硯沒有離開,她能看到一道剪影輕輕依靠在門板之上。
垂直的是發,寬闊的是肩,懷中抱著的,是冰冷的長淵。
他似乎在發呆,也可能不是。
等了片刻,謝臨硯還是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這讓楚堯堯非常尷尬,就憑謝臨硯那個神識,就算隔著道門板,楚堯堯也沒膽量肆無忌憚地洗澡。
「謝臨硯。」楚堯堯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你洗吧,我不看你。」他顯然明白楚堯堯是怎麼想的。
「那你幹嘛要站在那裡。」楚堯堯小聲嘀咕。
「我對你不感興趣。」他的聲音從門後傳來,卻很是清脆悅耳。
說得也對,楚堯堯非常贊同,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捧水澆在了自己的頭髮上,水珠順著髮絲滑下,重新落回木桶中。
總不能一直和謝臨硯僵持著,要不然水都涼了。
謝臨硯靠在門板上,眉頭緊鎖。
剛剛的事情從來都沒在他身上發生過,即使是在他最沒有戒心的那幾年中,也未曾出現過這種情況,他的神識很強大,對於周圍的任何細緻入微的變化都能輕易地察覺到,若是放在從前,在走入這間院子之前他就應該察覺到楚堯堯在裡面洗澡了。
可是,他的神識竟然對楚堯堯完全放鬆了警惕,以至於在他毫無所覺地情況下,她就闖進了他的安全距離中。
謝臨硯抬手輕輕揉了揉眉心,就在這時,屋子裡又傳來了楚堯堯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