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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鶴鳴緊跟其後,一身喜服,氣質清癯,風姿雋爽。
他一雙鳳眼,灼灼有神,穿過人群,直直的落在白箬身上,眸光中飽含柔軟與眷戀。
那是他與皇后簡語祁求情許久,才應下許配給他的人兒。白箬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仿若皆自帶魔力,時時牽動著他的心。
「愛卿不必多禮。」宋澤恩一道充滿威望的聲音,卻在剎那間打破了他所有的思緒。
似是察覺到自己方才的失禮,宋鶴鳴急急慌慌將眸光一瞥,看向旁處。只聽著自己的父皇母后與相國寒暄後,共步入客堂。
今日,乃宋鶴鳴與白箬定親之日,亦是白箬的冊封大典。
為迎聖駕,相府里外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鎏金囍字貼於門窗柱子上,艾草系了紅繩分掛於大門兩側,鮮紅綢緞縱橫交錯倒垂於屋樑,皆似在吟唱著對二人定親的祝福。
宋澤恩與簡語祁端坐中央,其餘人等皆按尊卑排列,分坐左右。
一眾皇家衛隊,待眾人各自入座後,於主禮官的一聲令中,抬著沉甸甸的鑲金邊木箱走入客堂,並持續井然地將木箱一一打開。
主禮官手持聘禮清單,對著大開的木箱逐一報唱:黃金白銀萬兩,綢緞一千匹,珠寶六十件,玉器六十件,玉如意兩柄,金盞銀杯一副,龍鳳呈祥琺瑯盤一套,馬匹六十六匹,良田一百畝……
聘禮之多,滿目奢華,讓在場眾人望之,皆為之艷羨。
身處亂世,幽國國內物資極為緊缺,但為表皇室對這門婚事的看重,此次定親的聘禮甚至遠多於太平盛世時妃嬪嫁娶標準。
白家父母見之,喜笑顏開。
高居相府,良田馬匹他們有之,珍饈寶器他們亦有之,對於皇室聘禮價值多少,他們並不在意。但他們卻極在乎白箬在皇室心中的位置,而這諸多聘禮,則足以證明皇家對白箬的偏愛。
辰時一到,只聽主禮官即刻報唱冊封大典的開始。
客堂中央,白箬一頭青絲盡數綰起,頭頂金絲鳳冠,身著繡有鳳凰騰飛之態的鮮紅喜服,跪下而三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宋恩澤龍顏大悅道。
之後,只見主禮官打開禮冊,開始報唱:「白箬,年芳有十,大朝正一品相國之女,冊封為幽國太子妃,待到及笄之年擇日完婚。另因聖上感其淑德,特加封為『傾世郡主』。」
世人因其為太子妃,又是傾世郡主,皆稱其為傾世太子妃,又稱傾世皇妃。當然,這皆是後話。
眼前,只見待白箬朝皇上及皇后行三跪九叩之禮成後,監禮官恭敬地以檀木托盤,呈上一枚朱紅的琉璃銘玉,遞與白箬。
銘玉上,「傾世郡主」四字工整的雕刻其上,仿若象徵著無限殊榮。
僅是看到那四字,白箬的心卻莫名的被刺痛了一下。
她仿佛見到夢裡,自己因抗拒親事而與齊浩箋私奔去白秦後,四海之內百姓將「傾世太子妃」改做「傾世渣渣妃」之景。那雙音「渣」字,不過一聽,便可感受到諸百姓對白箬私奔一舉的滿目鄙夷。
而渣妃之名,亦是從那時起,成了白箬夢裡一生都甩不去的印記。
唯今,這銘玉揣在白箬玉手上,頓時讓白箬覺得沉重無比。
夢回千轉,太多不堪入目,令她今生再不願重蹈夢境中的曲折。似如今這般,甘心情願應了親事,閒做廢柴守著父母,對白箬而言反倒成了最好的選擇。
她將嫁之無愛,卻也將嫁之無悔。
這樁婚事對白箬算不上最好的安排,但嫁以皇家,她可每日吟詩彈琴,吃喝不愁。臨遇事時,她甚至能以未來太子妃的身份,為身任相國的爹爹言幾句好話,助得白家昌盛錦華。如此,對此時的白箬來說,便是極好的。
經此一思量,白箬唇角勾笑,朝著君王與皇后所在,深深地福了個禮。
禮畢,只見主禮官端起頌本,開始誦讀。
頌本當中,記錄著各代歷朝德行出眾的妃嬪其婦德之道。
與太平盛世的頌本不同,此頌本中記載的妃嬪多是在戰亂年間,為救君王或皇家子嗣,或芳消玉損於敵軍兵刃下,或不願成為戰俘而自盡。
因其行剛烈,而為君王所感動,遂記錄於頌本,以教後人。
誦讀完頌本,主禮官最後道句:「望郡主執守宮規,為皇室爭榮。」
「白箬領旨。」白箬微微垂眸,甜聲應道。
那一句話,令客堂外側賓客席間的齊浩箋,藏於袖中的手掌緊握成拳。
他分明記得,白箬先前總在有意無意的流露著,自己不願嫁與幽國太子的念頭。可如今看來,卻好似不是那麼一回事。
白箬那聲略帶甜蜜的領旨,讓四周的喜瑞氣氛騰升至極致,可落在齊浩箋耳里,卻讓他妒忌橫生。
幽國勢弱,即便是皇室太子,手上所擁有的金銀珍寶、良田軍馬也遠不及他一個白秦的三皇子多。這樣的太子,又憑什麼與他爭奪白箬?
他不服!他不服!他要白箬,要白箬今生來世皆歸他一人所有!焦慮灼心間,齊浩箋猛然將杯中烈酒一口灌入,酒燒喉頭之感,卻令他越發的難受。
另一側,墨楚涵獨自隱藏在熱鬧里,赫斯之威的面龐上掛著極為複雜的笑容。
滿屋的喜慶,刺痛著他的心,讓他哪怕僅是多看白箬一眼,都覺得摧心剖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