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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殺了很多海寇,但只殺那些手上沾滿血腥、主動攻擊他們的海寇,像他這種因為亡母的遺願,寧願過苦日子、被人欺壓,也要堅持不殺人的,他們直接放過。
海寇在這座島上經營的時間實在太長,島上的民居已經不完全是海寇,也有很多無辜者,這些無辜者可能像他一樣在海島出生,無法作主自己的人生,也可能是被擄來的。
雖然賀誠明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判斷,但裴織的舉動,讓他瞬間就作出決定。
他要給他們帶路,給他們提供方便,幫他們一起毀滅這罪惡的地方。
再次前進時,只要遇到海寇,賀誠明仍會指出對方的罪行,但有些不適合姑娘家聽的,他會適當地消音,或者用另一種委婉的語氣提了幾句。
縱使如此,海寇的罪行仍是讓人聽得怒火高熾。
仿佛世間難以想像的黑暗和罪惡,這裡都能看到,都能聽到。
裴織再次削掉一個罪孽深重的海寇的腦袋,突然道:「你將島上所有海寇的罪行都記下了?」
賀誠明嗯一聲。
他的臉陷在黑暗中,五官晦暗不明,雙眼凝視著前方,仿佛整個人都是僵硬的。
他的聲音平淡,「每次他們做了什麼,只要我知道的,或者我打聽到的,我都會記下來。有些我怕自己忘記,就記在冊子裡,將那些冊子藏起來,希望有朝一日,能回到岸上,向官府揭露他們的罪行……」
裴織沉默了下,說道:「等這邊的事完了,你隨我們回岸上,記得帶上那些冊子。」
賀誠明僵硬的眼眸終於緩緩地轉動,黑暗中,無人看到,他的眼眶驀地紅了。
他的眼角流出一滴淚,轉逝即消。
裴織沒有急著去找秦贄。
她將這次帶來的人手分成幾隊,讓他們去各處剿滅分散的海寇,儘量多消滅一些海寇,省得那些海寇糾集起來。
他們也算是打得海寇措手不及。
海島的面積並不小,按賀誠明所說,島上的人共有三千餘人,除了兩千海寇外,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婦孺,以及被搶上島的無辜之人。
老弱婦孺也不代表全都是無辜的,也有一些看著弱小,其實拿起刀就能砍人。
對那些拿著武器攻擊他們的,不管無不無辜,都一併解決,逃跑的便暫時不用管他們。
裴織帶來的人手有五百,和海寇的數量懸殊。
不過這些侍衛被選入東宮之前,都是身經百戰的精兵,一個就能扛三個海寇,再加上他們上島的時機實在太好,倒也沒太大的麻煩。
何況還有殺海寇像殺瓜似的太子妃在,如入無人之地,侍衛們都覺得此行挺順利的。
察覺到海寇的數量漸漸地減少時,裴織決定去找秦贄。
想要找秦贄也很容易,只需要詢問海寇島上的幾個當家在何處就知道。
「他們應該在議事堂那邊。」賀誠明飛快地說,「今晚有敵襲,大當家會叫眾人去議事堂那邊問話。」
大當家是一個多疑心病極重的人。
發現有敵襲時,他會第一時間排查是不是有內應,同時也會先將島上的幾位當家和骨幹都聚攏在一起,詢問清楚情況再動手。
反正島上的海寇數量多,敵人就算要打進來,也需要些時間。
賀誠明將大當家的心思摸得很清楚。
裴織聽完他的分析,忍不住又看他一眼。
「怎麼?」賀誠明以為她有什麼吩咐,姿態極為恭敬。
這種恭敬是裴織的身份和戰力所賦予的,旁人在她面前不敢造次――只要看到她削海寇像削瓜似的,誰敢造次?
「你挺不錯的。」裴織誇了一句,「可惜了。」
若是在正常環境中長大,以他現在的年紀,去參加科舉,說不定早就做出一番事業。
賀誠明臉上露出苦澀之意。
他也曾經無數次地想著,如果他娘沒有懷著他被擄到這裡,他現在又會如何?
他從來不去探究他娘的身份來歷,但能從她偶爾流露的痛苦中知道,她活在這世界上很痛苦,要不是為了自己,她早就選擇了結自己。
他娘是一個偉大的女人,卻也是一個可憐的女人。
所以她讓他冠自己的姓,絕口不提自己的來歷,也不提他的父親是誰。顯然在她心裡,她是想完全地斷掉曾經,連夫家的姓氏都不願讓兒子去繼承。
裴織在賀誠明的帶路中,終於找到議事堂。
當他們抵達時,遠遠的便聽到一陣金鳴之聲,顯然有人在這裡發生激烈的戰鬥。
裴織加快了步伐,穿過一片樹林,眼前豁然開朗,同時也讓她看清楚前方正在交戰的兩人。
周圍佇立著幾根柱子,柱子上點著火炬,火炬的光芒將這片天地照亮。
兩個同樣高大的男人你來我往,一個手上拿著長刀,一個手裡拿著巨斧,拿長刀的男人雖然高大,身材勻稱修長,動作敏捷靈動。拿巨爺的是一個魁梧的壯漢,身材宛若鐵疙瘩般,面上有一條猙獰的刀疤,整個人看起來兇惡無比。
很符合世人對海寇的印象。
「是大當家!」
賀誠明驚懼地低語一聲,渾身戰慄,本能地感覺到害怕。
他的目光轉到和大當家斗得勢均力敵的男人身上,眼神有些古怪。他不認識這男人,但能看得出,面對大當家的絕對武力,他竟然絲毫不落下風,反而時常能給大當家造成一些傷害,此時大當家身上傷痕累累,到處都是利刃造成的傷,十分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