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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界巨擘易尚幕雖已九十,但仍精神矍鑠,此時他正微笑著看向自己和易時聲。
而在易尚幕的身邊,李故寧看到了段執舒。
段家與易家是世交,段執舒又是現在的商業新貴,他當然也參加了這場宴會。
甚至此時他正在同易尚幕聊天。
聽到有人說「小易總帶著朋友來了」,兩人就一同轉身,向著李故寧所在的位置看去。
易尚幕老爺子和段執舒正是此時宴會的關注中心,隨著他們一道,周圍所有人的視線,全部向李故寧投來。
哪怕是習慣了被注視的演員,李故寧提前準備好的微笑都不由一僵硬。
他看到站在宴會廳正中央的段執舒穿著標準的三件套禮服,這身禮服上半個衣褶都沒有,領帶也打得一絲不苟。
配著胸前個暗藍色寶石胸針與金絲邊眼鏡,段執舒身上那種冷淡、疏離、高高在上的氣質,又被無限放大。
他與整間熱鬧的宴會廳,都有些格格不入。
不等李故寧說話,段執舒忽然朝著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李故寧和易時聲已經走了過去。
「易老先生,好久不見。」李故寧先同易尚幕打了個招呼。
「哈哈哈別客氣,你們年輕人啊,忙工作要緊!」語畢,易尚幕忽然輕咳一聲,壓了壓聲音問李故寧,「不和執舒打個招呼嗎?」
李故寧:「……」我就知道。
他看到周圍的賓客此時一個個裝的很正經,但實際上卻全都或假裝找人,或憑藉周圍物體反光向自己和段執舒看來。
不用猜就知道,他們一定是在腦補自己和段執舒的關係。
還沒等李故寧說話,易尚幕就又意味深長地說:「哎一轉眼的,上次見你們兩人一起出現,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
七八年前?
那不就是《山茶》首演的時候嗎?
聽到這裡,周圍人的精神再度振奮,一個個就差將「我在八卦」這四個字做成燈牌舉起來了。
現在李故寧和段執舒有權保持沉默,但是他們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變成嗑cp的教材。
哦不……李故寧想,如果保持沉默的話,那不就更好嗑了嗎?
只有關係不坦蕩的人才會相顧無言。
易尚幕話音一落,李故寧立刻笑著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向段執舒伸出手,「好久不見,段先生。」
李故寧覺得,自己的語氣、表情都官方到了極點。
……這樣總該沒有問題了吧?
他是沒有問題,可問題出在了段執舒身上。
對方輕輕地握住了李故寧的手,但說出的話卻並不是「好久不見」,更不是「你好」。
而是……
「故寧這幾天身體好一點了嗎?」段執舒的語氣非常認真,眸中還有幾分散不去的擔憂。
身體?為什麼忽然提這個……
停頓幾秒,在段執舒將他手放下的同時,李故寧終於想起來了。
自己前幾天,是想以「生病」為藉口鴿掉這場聚會的。
沒有想到,最後宴會沒有鴿掉,甚至自己還被易尚幕出賣了!
「好多了,」李故寧朝段執舒笑了一下,猶豫一會又說,「謝謝關心。」
李故寧這句話是真心的。
他忽然想到了上次在海邊發生的事情,儘管一切只是一場誤會,但段執舒的焦急甚至他身上被礁石劃破後流出的鮮血都不是假的。
段執舒在關心自己。
少年時的氣話雖然還沒忘記,但是在人生開始倒計時的時候,再次感受到這份關心,李故寧仍舊有點感動。
這一刻,他忽然想——也不知道一年後,等自己走了段執舒會不會傷心?
李故寧忘記了偽裝,他不曉得此時自己的想法,全部清清楚楚地寫在了眼眸里。
段執舒看到了感動、懷念以及幾分淡淡的憂愁。
他的呼吸不由一窒。
「易先生,」段執舒忽然轉身對易尚幕說,「我想和故寧出去走走,可以嗎?」
「啊,可以可以,當然!」易尚幕連忙點頭,他笑道,「快去敘敘舊吧。」
其實七八年前,他就知道李故寧和段執舒的關係,也知道兩人分手的事情。當年的事情暫且不說,如今看到兩人忽然又有了聯繫,身為長輩的他,心中也有幾分欣慰。
李故寧不喜歡宴會交際,可以想像要是他留在這裡,一定會有不少人來搭訕。聽到兩人的話,李故寧猶豫了一下,竟然也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與段執舒一起轉身,向宴會廳側門而去了。
此時宴會還有近半小時才正式開始,宴會廳里稍有些亂。
時鐘在向下一個整點旋轉,金碧輝煌的大廳內人越來越多,唯獨他們穿過人群,迎著無數種目光,向著廳外走去。
春日的夜晚還有些寒涼。
離開宴會廳後兩人默契的沒有說話,而是慢慢朝著湖邊走去。
宴會廳里的隔音極佳,看著遠方的湖面與垂柳,一時間李故寧竟然有些遺忘自己身處何地。
一陣夜風吹來,李故寧忍不住眯了眯眼睛,但下一刻他忽然轉身看著段執舒笑了一下。
「我們這樣他們會亂想的。」李故寧說。
出乎意料的是,段執舒回答道:「那就亂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