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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珍珠粗粗看過去,只見她們的份例給定的是四菜一湯,兩葷兩素兩樣點心,倒是很給臉面。
她身邊的宮女伺候她夾了菜,姚珍珠嘗了嘗,倒是沒多說什麼。
不過她心裡卻嘀咕:原來太孫宮中的小廚房也不過如此。
安安靜靜用過午膳,中午又略歇了兩刻,周姑姑便又來到後殿。
或許是因為她們趕來,周姑姑不好太過嚴厲,只是柔聲細語地給他們講了太孫殿下的習慣,然後才開始教導她們禮儀。
做宮妃跟做宮女是不同的。
宮女要時時刻刻彎腰含胸,低頭垂眸,貴人們不需要伺候的時候,她們就當自己不存在。
但若一招翻身成了宮妃,便要挺直腰背,大方端莊,不能再做伏低做小的樣子來。
不僅丟了自己的人,也給太孫殿下抹黑。
這麼一忙就到了晚間時分。
用過晚膳,姚珍珠跟楚拂曉分開沐浴更衣,然後便坐在暖炕上相顧無言。
她們不知今日太孫殿下是否招寢,只能如此等。
姚珍珠坐了片刻就開始打哈欠,她抬眉看了看對面端正坐著的楚拂曉,想了想道:「楚妹妹,我晚上愛睏,便先安置了。」
說罷,她也不等楚拂曉回話,自顧自躺了下來。
剛一沾枕頭,她立即睡著了。
繁複的夢境重又襲上腦海,姚珍珠突然意識到,她又做夢了。
5. 第 5 章 拔絲蘋果。
這一次的夢依舊從早晨溫加官問她要去哪裡當差開始。
頭幾次的夢境裡,她大多選擇的都是去御花園侍弄花草,但下場卻很慘烈。
當時她被溫加官一問,也是立即動身去了御花園,只是到御花園時剛好趕上端嬪娘娘抱著貓兒散步,她便跟著御花園的蔣姑姑一起在百花園裡搬花草。
也不知那貓兒為何突然竄入百花園,一下子撲到了她面前,她面前那盆已經因冬日寒冷而枯萎的刺梅一下子戳穿貓兒的肚子,鮮血濺了一地。
姚珍珠便是再穩重,也頭一次見這場面,當即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宮裡的貓兒都不能白死。
當時端嬪氣得臉都白了,說那貓兒是九皇子特地尋來送給她這個母妃的,就連陛下都誇過九皇子很有孝心,結果因為一個小宮人不注意,叫貓兒白白送了命。
她生了氣,言語之間又是九皇子又是陛下,蔣姑姑自然不敢維護姚珍珠,只得叫慎刑司的嬤嬤過來,當著端嬪娘娘的面打姚珍珠板子。
在過往的夢境裡,姚珍珠聽到說是打二十大板,心想自己一貫身體康健,說不得可以撐下去,活下來。
然而當那厚重的刑訊板打在自己身上,劇烈的疼痛從腰腹之間傳到四肢百骸,姚珍珠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她入宮多年,不是沒見過旁人挨板子,但普通的打板子和要命是兩種打法。
這一次,她遇到要命的了。
板子打到第三下,她已經感受不到自己的腰腿在何處,整個身體似乎都泡在血漿池中,口鼻之間只剩下血腥氣。
疼痛如同一把斧子,狠狠劈入她腦海中,那是姚珍珠平生第一次明白,什麼叫生不如死。
太疼了。
疼得她沒辦法想任何事。
粘稠的鮮血嘀嗒落在百花園的花泥里,四周沒什麼鮮艷花草,唯有冬日依然不怕寒冷的蝴蝶花綻放其間。
恍惚之間,姚珍珠的目光呆呆順著自己的鮮血看去,最終目光落在了蝴蝶花上。
黃紫相間的蝴蝶花正婀娜綻放,飛濺的血液星星點點落於花瓣之上,倒有種說不出的艷麗。
還挺好看的。
姚珍珠出神想著。
但下一刻,尖銳的疼痛再度傳來,她一下陷入昏迷之中,就這麼活生生被打死在了御花園。
那是她在御花園當差的第一日。
因為一隻貓兒,她莫名慘死在了慎刑司的酷刑之下。
前兩日的夢境含含糊糊,不甚清楚,但昨日的那一場夢境,卻異常清晰。
甚至連板子打在身上的那種狠厲,姚珍珠現在還能回想起來。
她在夢裡不自覺打了個寒戰。
在今日的夢境裡,她清晰地站在御花園裡,遠遠看著另一個小宮女被打得皮開肉綻,可惜陪伴在她身邊的已經沒有了那一叢漂亮的蝴蝶花,只剩下凋零的杜鵑。
姚珍珠也不知為何自己要站在這裡,她只聽到不遠處周姑姑的聲音:「姚姑娘,時候不早了,得回了。」
是了,她已經是毓慶宮的姚姑娘了。
她不用再無辜慘死,魂靈不得安息。
姚珍珠一下坐起身來,她粗粗喘著氣,只覺得身上一陣潮熱。
伸手摸了摸額頭,寒冷冬日裡,她竟睡出了一身汗。
此刻屋中昏暗,此後她跟楚拂曉的小宮人已經回房休息,屋中只剩她們兩人。
楚拂曉安安靜靜躺在暖炕另一頭,借著微弱的月光,姚珍珠看到她安詳又平和,正沉浸在美夢之中。
她輕輕舒了口氣,起身靠坐在炕柜上,用放在柜子中的帕子擦乾淨臉上的汗。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她動作很輕也很慢,腦中卻在不停思索今日的夢境。
從小到大,她都是個開朗樂觀的人。
她並不經常做夢,哪怕做過什麼不好的夢,早晨醒來也不會去反覆思量,因此很快便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