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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一萬步說,她入宮二十載,是洪恩帝的枕邊人,亦可以稱得上是他的知心人。
就這麼一個女人,這麼多年,卻從來都沒有了解過他。
若她真的把他放在心上,把他當做天來景仰,今日也不會為了一個奴才頂撞作為皇帝的他。
「你說,你在宮中無依無靠,沒有親人,作為你的丈夫,朕不是嗎?作為你的表妹,端嬪不是嗎?或者說,在你心裡只有這個低賤的奴婢,她才是你的親人?」
賢妃低下頭,她說:「陛下是臣妾丈夫,卻也是她們的丈夫。」
言下之意,只有秦三娘屬於她一人。
洪恩帝差點氣笑了。
他冷哼一聲,問:「賢妃,你可知宮規二字究竟有何意義?」
這一刻,賢妃竟比往日都要清明。
她仰起頭,看著冷麵冷情的枕邊人。
她問:「陛下,當您把整個教坊司的妓子立為昭儀時,可有想過宮規二字?」
洪恩帝的臉色一瞬鐵青無比。
他深吸口氣,連說三個好字,然後道:「如你所願。」
洪恩帝說完,一把甩開巴在他身上的莊昭儀,大步離去。
賢妃坐在地上,看著身邊的那些「姐妹」,看她們眼眸里的戲謔、嘲弄、憐憫,看她們一個個從身邊離開,最終只剩下一直沒走的莊昭儀和兩宮的宮人。
莊昭儀站在她面前,垂眸看著她。
她收斂起臉上全部的痴戀,收斂起沒心沒肺的笑容,也收斂起軟若無骨的姿態。
她彎下腰,用最惡毒的語氣對賢妃道:「賢妃娘娘,真的不巧。」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我這個最低賤的妓子卻偏能為陛下誕育皇嗣,而你這個出身高貴的金枝玉葉,卻偏偏是只不會下蛋的母雞。」
莊昭儀輕聲笑笑,那笑聲鑽入風中,狠狠刺入賢妃心中。
「賤人!」賢妃聲嘶力竭。
莊昭儀仰頭大笑,這一刻,她再也掩飾不住眼眸中的欣喜。
「你真是太愚蠢了,世家大族也不知怎麼教養的女兒,竟會養出你這樣的蠢貨。」
莊昭儀滿眼都是幸災樂禍。
「你若是到現在還看不明白,還一味去維護你那個姑姑,我看啊……」莊昭儀道,「賢妃娘娘,您的寵妃之路也就走到了頭。」
莊昭儀輕輕拍了拍肚子,眼眸里滿滿都是得意:「哎呦,臣妾近來怕冷得很呢,就不跟賢妃娘娘在此處寒暄,臣妾告退。」
她如此說著,伸手一揮,她的宮女便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她。
「娘娘身懷有孕,可得仔細腳下。」
莊昭儀被她們簇擁著,慢條斯理往前走。
「我仔細著呢,我長春宮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包括那隻小土狗,都仔細著,不像某些人啊……」
莊昭儀邊說邊笑,笑聲如同風鈴,飄蕩在御花園上空。
此時,牡丹閣只剩下緋煙宮的人。
秦三娘還跪在賢妃身後,這會兒整個人都是懵的。
今日遇到的事,令她實在沒辦法迅速回神。
但賢妃對她的保護,她卻都看在眼中,聽在耳中。
秦三娘膝行著,一路跪趴著來到賢妃身後,哽咽道:「娘娘……」
賢妃猛地回過頭,高高揚起手,狠狠打在秦三娘臉上。
啪。
秦三娘的嘴角流下一串血珠。
賢妃面目猙獰,她死死看著秦三娘,嘴裡說:「賤人。」
————
待到御花園的人都走光了,姚珍珠跟聽瀾才從牡丹閣後面探出頭,確認無人之後,兩個人才低調離開了御花園。
回去的路上,姚珍珠還在想剛剛那一幕。
她一時想不明白,今日的這個局到底是如何布下的,也不知到底是誰動的手,但她可以肯定,莊昭儀一定是知情人。
否則,她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說要去牡丹閣,也不會一直矯揉造作刺激賢妃。
可她年紀太輕,同賢妃其實沒有太大衝突,她沒有理由豁出自己去做局。
因此,姚珍珠認為主謀並不是她。
不是她,會是誰呢?
姚珍珠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果斷不去猜測。
待回到東配殿,她剛坐下來吃了口茶,緩了緩精神,這才想要同聽瀾議論一番。
然而還不等她開口,外面就傳來湯圓的聲音:「給姑姑請安,姑姑安好。」
聽瀾忙迎了出去。
來者自然是毓慶宮的周萱娘周姑姑,她面帶微笑,頗為溫和地進了後殿。
「小主,下午這一趟不虛此行吧?」
今日讓姚珍珠去御花園的是她,她自然知道姚珍珠都做過什麼,也知道今日御花園會發生什麼。
換句話說,今日除了那個幕後主使者,毓慶宮也對此事十分清楚。
畢竟當日姚珍珠親口說要自己動手,李宿知情,那麼周萱娘便也一定知情。
姚珍珠對周萱娘笑了:「多謝姑姑提點。」
周萱娘走上前來,很自然托起姚珍珠的手臂,扶著她進了寢殿中。
當兩人在貴妃榻上坐下,周萱娘才道:「此事並非殿下授意,是貴妃娘娘讓我務必告訴小主,讓小主親自去看一看。」
今日之事,姚珍珠都能明白到底為何,卻不明白為何周萱娘通知她,讓她自己親自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