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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李宿很晚才回毓慶宮。
他一回來,就吩咐小廚房上晚膳,然後讓宮人把姚珍珠請來前殿。
這個時候,姚珍珠已經用過晚膳。
她一來,就看到李宿臉色蒼白,額頭還有些薄汗。
姚珍珠心中一驚,忙上前扶住他,讓他在羅漢床上坐下:「殿下,這是怎麼了?是否又胃痛?」
李宿擺擺手,聲音微弱:「餓得時間有點長,胃裡不太舒坦。」
以前的李宿可從來不會示弱。
無論多痛,他都是自己忍著,從不會對外人說起。
但現在,面對小姑娘擔憂的眼神,他卻不想再獨自支撐。
那一日用過午膳,貴祖母單獨叫他說了幾句話。
她眉目慈和,有著只面對李宿時才有的柔和,令這個從小總是冰冷看著世界的少年不至於太過孤苦無依。
「宿兒,我可以看得出來,你對珍珠並不厭惡,是也不是?」
李宿吃了口茶,倒是沒好意思直接答話。
貴妃便笑了。
「宿兒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緣分,你以前不喜外人,我也不急,我當時想著你這麼好的孩子,老天不會薄待你,總會給你最好的一切。」
李宿放下茶杯:「真的嗎?」
從小到大,他從血海中掙扎,他直面親人的冷漠、面對眾人的惡意,也背負著常人難以想像的深重。
除了貴妃,他從未感受過任何善意。
老天哪裡是眷顧他?老天爺怕是恨透了他。
但現在,貴妃卻說老天不會薄待他。
若是換成去歲,李宿一定嗤之以鼻,他不會當面頂撞貴妃,心裡卻不會信。
然而到了今日,他想著那個去采梅花的小姑娘,唇角略有些笑意。
「宿兒,你看,珍珠就是你的緣分。」
「你是太孫,生來便擁有一切,無需以聯姻鞏固地位,早先陛下不是不想給你定親,但我都給攔下了。」
李宿今歲已經二十,即將弱冠,可他身邊除了幾個宮女出身的嬪妃,竟無正經妃子。
比他小的李端都已迎娶正妃。
正因如此,宮中人多有猜測,人人都以為是太子想要壓制太孫,不願意讓他早早成親,多岳家支撐。
李宿對娶妻不感興趣。
他從來都不關心娶不娶妻,以前的他甚至還很滿意現狀,覺得自己一個人過最好。
只他沒想到,皇祖父竟然想給他選妃,而貴妃卻攔下來了。
「宿兒,你同你皇祖父嫌少相處,不知他為人,他是皇帝,是一國之君,不會以私利行事,」貴妃柔聲道,「你是他的嫡長孫,他自然要關心你的婚事,當時甚至已經選好了人選。」
「給你選的太子妃皆是名門閨秀,出身同你母親差不了許多,足見陛下用心。」
李宿愣在那裡,片刻後卻垂下眼眸。
「但我以為,對於你來說,那些身份地位都是次要的。」
「我不覺得你需要娶名門閨秀,我也不認為你以後要靠岳家行事,我想讓你娶你最喜歡的女子,同她琴瑟和鳴,白頭到老。」
「這個人可能會很晚才出現,亦可能此生都不會出現,但我不想你勉勉強強,同你完全不愛的人過一輩子。」
李宿少時艱難,從未有一日甜蜜,他在苦澀里長大,學不會如何當一個正常人。
如果他同自己不愛的妻子成親,對方可能因無法了解他而心生嫌隙,那樣的話,李宿會活得更累。
貴妃道:「所以我當時對陛下言,道你尚且年幼,毫無男女之心,一心皆撲在學業上,待以後再有合適人選,另行婚配也不遲。」
李宿的聲音酸澀,心裡卻流淌著暖意。
「皇祖父答應了?」
貴妃輕聲笑了:「我開口的事,就連太子也不敢如何反駁,更何況是你皇祖父,你別忘了,我手裡還有神臂弩。」
「我這些藉口粗聽無礙,細聽簡直胡扯,但陛下卻撤了聖旨,不再言選妃之事。」
「他知道我是一心為你,便也順從了我的心,說到底,還是為你著想。」
李宿緊緊握著茶盞,手背青筋泛起,卻說不出話來。
就如同剛才貴妃教導姚珍珠的那般,我們眼睛看見的,永遠都只是一個人故意表現出來的模樣。
李宿心中波濤洶湧,長久地、長久地沉默著。
貴妃讓他自己冷靜,片刻之後,才道:「宿兒,我能看得出來,你對珍珠動了心,對嗎?」
回憶戛然而止,李宿看著一臉關心的姚珍珠,突然道:「我想吃小米粥。」
姚珍珠微微一愣,隨即便道:「好,我之前已經讓小廚房熬上了,這就能上,殿下還想吃什麼?」
李宿目光從她面容淺淺滑過,望向她纖細腰肢上的如意玉佩,聲音難得有些乾澀。
「你做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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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宿今日忙了一天,飯也沒正經用,這會兒胃裡正難受。
待小米粥端上來,姚珍珠便先讓他吃了一碗,墊一墊胃。
一碗熱粥下肚,李宿面色回暖,緊皺的眉頭也輕輕鬆開。
胃裡面暖和起來,就不再發難。
李宿嘆了口氣,道:「好些了,你也坐下說話吧。」
姚珍珠已經用過晚膳了,不過瞧著李宿這有一道涼拌青瓜挺爽口,就有一搭沒一搭配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