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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某種意義來說,站在安郡王母親身份的太子妃,跟太子的利益其實並不相同。
太子有許多兒子,可她卻只有一個親生骨肉。
莊昭儀冷笑一聲:「你看,這就是東宮的嘴臉,他們既想占便宜,又不給丁點好處,吃相太難看。」
慈寧花園常年空置,平日裡幾乎也沒什麼人來,因此兩人在此處說話,倒是不用如何防備。
而且,莊昭儀也沒什麼好怕的。
她字字珠璣,就這麼把東宮兩口子貶低得一無是處,然後話音流轉,突然說會了自己。
「你也知道,我是教坊司出身,還不如宮女,」莊昭儀道,「但陛下卻偏就喜歡我,不喜歡賢妃那樣的端莊人。」
「男人都賤,無論你多好,出身、德行、樣貌皆過人,還不是旁的什麼賤蹄子一勾就走。」
姚珍珠:「……」
不,太孫不是的。
要是有女人敢跟李宿勾手,怕沒四十大板下不來,不趕出宮去不罷休。
這麼一想,姚珍珠心裡莫名有些舒暢。
最起碼,她勾手的話,李宿不會生氣,更不可能對她翻臉。
她還是有這個底氣的。
想歸想,該說的話還是要說。
「娘娘所言極是,我也……我其實近來也睡不著覺。」
姚珍珠說得可憐巴巴,問的問題也在情理之中。
旁人畢竟不知毓慶宮內情,只知道她陪著李宿出宮遭遇大難,九死一生回來,李宿對她比以前還要疼愛。
但這份疼愛,在外人眼中不過是曇花一現的恩寵罷了。
她們這樣的宮女,宮裡一抓一大把,沒見誰笑到最後,同樣出身的女人里,如今位份最高的便是淑妃娘娘。
可淑妃娘娘早年也是尚宮局的織繡姑姑,手藝了得,是有真本事的。
莊昭儀人也年輕,不過二十七八歲的年紀,說起來也就比姚珍珠大了十歲。
她早年在教坊司熬了許久,直到前些年皇帝陛下偶爾招了一次歌舞,這才被看中。
她的心態,同宮中的許多妃嬪都不同。
她低頭瞧了瞧年輕姑娘,不由嘆了口氣。
她輕輕拍著姚珍珠的手,好似真心實意地勸:「太孫殿下瞧著同陛下和太子都不同,他應當不是那般喜新厭舊之輩,你暫時不用太過擔心。」
「但女人啊,靠的還是自己,不能只依靠在男人身上,誰知道他明日還會不會喜歡你?」
姚珍珠使勁點頭:「娘娘請講。」
莊昭儀也沒想到姚珍珠這麼上道,她想說的話,不知不覺就說到了關節處。
「你若是能抓緊有個孩子,自然是最好的,但如今宮裡很亂,你還不如孤身一人,別一個弄不好一屍兩命,實在太過可惜。」
這話難得有些真心實意,若是旁人,定不會這麼實在。
姚珍珠點頭:「謝娘娘叮囑。」
莊昭儀見她乖巧,便道:「你不知宮裡早年那些過去,我也是近來才知道一些,太子為何不喜歡太孫?因為他同先太子妃一直不和,無法愛屋及烏。」
「他不喜太孫,難道還會讓他順利當上太子?一旦太子殿下成功潛龍翻身,介時哪裡有太孫殿下的好日子?」
「好孩子,你是太孫殿下的宮妃,他若是不成了,你呢?」
姚珍珠一直就知道,她跟李宿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在外面行事從來謹慎。
此時同莊昭儀說話也是如此。
她聽得特別認真,又仿佛被在嚇著了,瞧著便有些六神無主。
但實際上,她一個字都沒多說。
莊昭儀拐了這麼大的彎,究竟想說什麼?
或許是冬日寒冷,也或許有孕在身不便久行,莊昭儀終於開始說重點。
「皇帝陛下重病,無法理事,自然無法幫助太孫殿下,而太子殿下更不是太孫能苟奢望的,一旦他得勢,太孫立即就要遭殃。」
「為今之計,太孫應當另結同盟。」
姚珍珠吃驚地瞪大雙眼:「娘娘!」
莊昭儀安撫似地拍了拍他的手:「太子一心要做皇帝,但這皇帝是這麼好當的嗎?他以為一切都順利,可面前的阻礙卻不少。」
「你別忘了,太子殿下的弟弟可不少。」
洪恩帝青年登基,至今已三十一載,他並非貪戀後宮之人,膝下養成的皇子公主還不足二十。
其中,三皇子為德妃所出,七皇子為淑妃骨肉,九皇子為德妃所生,十皇子則是宜妃的長子。
這麼一看,這幾位皇子的母親都是主位娘娘,母族全部都有依靠。
二皇子昭王因牽扯宜妃小產之事已圈禁府中,十皇子今年只十歲,年紀尚輕,不足為懼。除去這兩人,太子還有三個對手虎視眈眈。
姚珍珠腦中的麻團一根一根被扯開,亂成一團的線終於被梳理清楚。
莊昭儀沒有被太子東宮收買,但她另外結盟。
她身份同姚珍珠相仿,年齡又不算太長,又是個心直口快的性子,她這樣的人倒是很適合做說客。
姚珍珠臉上閃過害怕,她聲音都哆嗦:「娘娘,您快別說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莊昭儀緊緊握住她的手,語氣卻很堅定:「你總要看明白的。」
她的手跟太子妃的不同,溫柔有力,帶著一層薄繭,有著說不出來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