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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珍珠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理智回籠,神智落到了手臂上,她才感受到左手手臂劇痛無比,濕濕熱熱的液體滴滴答答,一路往地上流去。
「疼。」姚珍珠的聲音幾不可聞。
李宿眸中寒光閃過,嗜血的兇惡一瞬替代了他原本的冷靜自持。
他鬆開了箍著姚珍珠的手,讓邊上的聽瀾和如雪攙扶住她,右手一伸,賀天來便遞過來一把長劍。
李宿腳尖一點,整個人如同大鵬展翅一般,一瞬刺入戰局。
姚珍珠被如雪緊緊按著傷口,手臂上的疼痛刺激她的精神,然她完全無法昏厥過去。
於是,就在她的面前,就在如此眾多的禁軍之中,那個寶藍的身影冷酷出手,刀刀見血。
李宿確實會武功,並且武藝高超。
姚珍珠瞪大眼睛,就看著他冷著一張臉,刀刀毫不顧忌那般,刀刀刺入刺客的胸膛。
一刀、兩刀,直到刺客胸膛都被戳成了血窟窿,他也沒有停手。
刺客噴濺而出的血液沾濕了他的衣擺,他卻絲毫未覺。
姚珍珠遙遙看著,只覺得他眼眸都變成了硃砂紅。
她從未見過他動手,這是第一次,卻無比震撼,又無比攝人。
刺客的血染紅了青石板路,氤氳出一大片血花。
他一動手,禁軍就不敢太過上前。
剩下的局面,變成了李宿單方面的反殺。
不,說是虐殺也不為過。
他的身影逐漸被血色包裹,姚珍珠再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卻不敢閉上雙眼,就這麼瞪大著眼睛,努力去看著什麼。
啪嗒。
一截斷臂從血海中飛出,落在了姚珍珠面前的青石板路上。
它上面染滿血跡,但肉色卻帶著刺目的瑩白,咕嚕嚕停到了姚珍珠腳尖前。
姚珍珠只覺得腦海中「嗡」的一聲。
她眼睛一閉,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那般,直直往後倒去。
聽瀾幾乎都要急哭了,顧不得許多,忙喚她:「姑娘!」
她的聲音不大,卻穿透了層層迷霧,直奔李宿被血色籠罩的腦海中。
有那麼片刻,他恢復了些許神智。
腥甜而刺鼻的味道跟著冷風一起鑽入鼻腔,李宿深吸口氣,差點沒被這味道嗆到。
這是血腥味。
李宿下意識判斷著,再睜開眼時,才發現自己站在滿地血泊中。
四周滿是殘肢斷臂,此刻一起過來刺殺的十名刺客七零八落倒在四周,只剩一人捂著斷臂苟延殘喘。
李宿只覺得手心一片黏膩,他垂下眼眸,看著那些粘稠的鮮血順著握著劍的手滑落。
真噁心。
李宿皺起眉頭把那長劍隨手扔到地上,再度伸出手。
賀天來完全不顧地上的血污,小跑著過來,呈給他一塊乾淨的帕子。
李宿回頭看了一眼已經暈倒的姚珍珠,眼眸中仿佛沒有任何情緒,但他微微收緊的雙手,卻還是出賣了他。
賀天來趕忙道:「殿下,臣這就送姑娘去馬車上,讓如雪給敷上傷藥。」
李宿沒說話,他丟下手裡已經染紅的手帕,接過另外一塊繼續擦。
那刺客被禁衛壓著,右手手臂鮮血還在滴答,他想要痛昏過去,可禁衛卻死死按著他的穴位,讓他被迫清醒。
李宿扭過頭來,看他一眼。
「派你來刺殺孤的人,沒告訴你孤最喜歡殺人嗎?」
李宿將就地擦乾淨手,把血帕子扔開,然後便解開腰帶。
他就站在幽巷中,自顧自把沾了鮮血的寶藍長衫脫下,直接丟到地上。
寒冷冬日裡,他就穿著一身素白的中衣,立在滿地血池之中。
除了眼尾剛被姚珍珠濺上的一點血,身上再無多餘顏色。
李宿如玉般的面容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他薄唇輕起,道:「不要緊,孤會讓你知道,有時候,活著比死了還痛苦。」
他如此說著,腳底下踩著血泊,一路往馬車方向走去。
賀天來小跑著跟在他身後,給他披上斗篷。
就在這時,紛紛揚揚的大雪落了下來。
李宿腳底踩著血紅的腳印,一步一步,如同浴火重生的鳳凰,又好似脫離凡塵的佛陀。
一步一菩提,一步一生蓮。
天地之間,一片素白,仿佛只他一人而生,只他一人存活。
馬車近在咫尺。
李宿突然頓住腳步。
他聽到裡面傳來姚珍珠微弱的嗓音:「殿下,危險。」
李宿的心,突然劇烈地跳動起來。
冬雪落滿盛京,似乎也落滿了他乾涸的心田。
事發之時,他完全可以迅速躲開,但無論誰都沒有想到,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竟會擋住他。
那一瞬間,李宿有些愣神。
直到溫熱的鮮血噴濺到他臉上,他才回過神來。
緊接著,他其實就是記不太清楚了。
胸膛中的暴戾之氣全部脫離了束縛,一股腦往前奔去。
他腦海里只有一個聲音。
殺!
李宿童年坎坷,少時便雙手染血,一路從血海里掙扎出來,從不覺得殺人有什麼不好。
宮裡人都說他暴戾、冷酷,殺人不眨眼,根本沒有心。
他也毫不在意。
但此刻,他突然想要問一句姚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