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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姚珍珠長了一張讓人過目難忘的桃花面。
她身量不高不矮,身形卻異常纖細消瘦,穿著略顯臃腫的宮裝,也難掩其俏麗顏色。
她生了一張巴掌大的瓜子臉,下巴尖尖細細,嘴唇小小的,如同春日裡的梨花花瓣,未語三分笑。
再往上看,便是嬌俏的鼻尖和嫵媚多情的美目。
她今日只梳著宮女一貫的桃心髻,簡單大方,卻顯得更為俏麗可愛。
這個長相,在御膳房算是埋沒了。
溫加官驀地笑了起來。
此時朝陽未出,天色沉沉,宮燈幽幽亮著,照得他面目猙獰,仿若地獄來的惡鬼。
然而姚珍珠就那麼掛著笑臉,認真盯著他看。
溫加官問她:「姚宮女是原先趙御廚的關門弟子,可如今趙御廚出了宮,姚宮女便只能在白案房做些雜活,實在是埋沒了。」
姚珍珠年紀輕輕,入宮才不過四五年光景,她一無資歷,二沒伺候貴人,能以十七八歲的年紀直接當上一等宮女,全賴她有個好師父。
原來趙御廚還在的時候,姚珍珠在御膳房那叫一個風光,現在人走茶涼,還要被個閹人擠兌。
不過,他這陰陽怪氣的勁兒,姚珍珠一點都不往心裡去。
她只是笑:「能為貴人們操辦白案,是奴婢的福氣,做什麼活都是一樣的。」
溫加官立即尖著嗓子道:「哎呦喂,這感情好,你是個懂事的孩子。」
他說話仿佛唱戲,那音調抑揚頓挫的,聽得人頭皮發麻。
姚珍珠沒吭聲,只聽他繼續道:「你師父離宮的時候,囑託權御廚和咱家照顧你,這幾日咱們思來想去,確實不能讓你再在御膳房吃苦受累,做這伺候人的活計。」
姚珍珠心中一跳,昨日裡的夢境再度跳回心口上。
她面不改色,端著乖巧笑容,認真聽著溫加官的話。
溫加官睨她一眼,吊著嗓子說:「咱家這裡特地給你尋了兩個好差事,往後都是享福的命。」
「花房缺一個專管花的管事姑姑,太孫殿下缺一個侍寢的司寢宮女——」
溫加官頓了頓,笑得一臉慈祥:「好孩子,你仔細著想,太孫殿下那是極好的去處,你願不願——」
姚珍珠眼神微閃,她乾脆利落打斷溫加官的話:「我願意。」
溫加官剛剛的話被她都堵在喉嚨里,憋得臉蛋通紅,他好半天才喘過氣,有些吃驚看她:「你願意?」
姚珍珠笑容甜甜,一臉仰慕:「既然師父讓大師兄和公公撫照奴婢,你們給選的自然是好去處,奴婢心裡可感激公公了呢。」
溫加官:「……」
總覺得這小丫頭心裡沒藏好話。
溫加官:「既然說定了,你也不用再在白案房伺候,回去收拾東西,去景春院尋路嬤嬤,她會帶你們去毓慶宮。」
姚珍珠一臉遲疑:「啊,現在就去嗎?可奴婢還沒用早食。」
溫加官:「……」
「那你先在白案房用了早食,再去收拾東西,午時前一定要到景春院,記得了?」
姚珍珠又笑了:「好嘞。」
溫加官背著手,哼著小曲走了。
姚珍珠站在他背後,臉上笑容不變,可那雙眸子裡,卻有著難以覺察的微光。
那光芒很暗,似乎只能映襯著此刻暗沉的天,卻又如同天將微明,正等待璀璨日光照耀大地。
姚珍珠深吸口氣,轉身進了白案房。
希望這一次,她選了對的那條路。
2. 第 2 章 桃酥。
姚珍珠原來一直跟著師父在御膳房當差,現在師父離宮,她便去了白案房,同白案房的御廚和宮人並不十分相熟。
溫加官給她另外尋了差事的事,姚珍珠也沒同旁人說,只坦然用了一頓早膳,然後便離開了御膳房。
回去倒座房到時候,金烏已初升。
今日是個大晴天,金燦燦的朝陽落在長信宮璀璨的琉璃瓦上,自是滿目生輝。
朱紅宮牆隔開狹長的甬道,也隔開了那一片蒼茫的天。
姚珍珠抬起頭瞧了瞧天色,片刻後低頭裹緊襖子,頂著風快步回到了倒座房。
這會兒王婉清和張紅雲剛準備歇下。
見她回來,張紅雲立即蓋上被子,佯裝沒有瞧見,倒是王婉清坐起身來,皺眉瞧她。
「怎麼這時候回來?」
姚珍珠笑眯眯上前,沖她擺手:「姐姐莫急,沒什麼要緊的事。」
她邊說邊打開自己的炕櫃,從裡面取出包袱。
宮女一年有四身新衣,春夏各一,冬日的襖子有兩身,但因料子都很粗糙,多洗幾次就要打補丁。這種衣裳只能穿在裡面,不能穿出來礙貴人們的眼,一年下來倒也存不下什麼。
姚珍珠包袱里只一身新發的冬裝,剩下的便是師父早年給她備下的體己。
不多不少,倒是很好收拾。
王婉清一看她收拾包袱,立即急了:「我怎麼能不急,你這是要去哪裡?」
姚珍珠手腳麻利,迅速收拾好包袱,轉身坐到王婉清身邊。
她輕輕握住王婉清的手,低聲道:「姐姐,溫公公給我安排了差事,讓我去毓慶宮伺候,我這就得走了。」
王婉清臉色驟變。
她張張嘴,正要說些什麼,卻被姚珍珠一把按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