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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妃眼中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陛下,臣妾真的不知。」
莊昭儀陰陽怪氣:「那是賢妃姐姐身邊最得力的姑姑,賢妃姐姐可真是不夠關心,人家有了相好的也沒叫賢妃姐姐知道呢。」
莊昭儀是教坊司出身,自來就沒什麼底蘊,宮裡的妃嬪們都同她沒什麼好眼緣。
娘娘們嫌棄她,瞧不起她,不願意同這樣出身的人來往,可莊昭儀此刻這句話,卻說進大家心裡去。
可不是,賢妃整日裡拿世家大族的千金自居,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書香門第,結果書香門第出來的丫頭就是這樣的貨色,不僅穢亂宮闈,心裡對她還滿是怨恨。
剛剛秦三娘調笑時說的幾句話,如同巴掌一般,狠狠扇在賢妃臉上。
賢妃此刻如墜冰窖。
莊昭儀還待再諷刺幾句,洪恩帝沉聲道:「夠了!」
莊昭儀立即不敢吭聲,卻悄悄白了低頭垂淚的賢妃一眼。
洪恩帝對身邊的大伴韓九道:「把他們請出來,朕要瞧瞧,到底是誰。」
韓九一躬身,回頭招手,立即就有四名黃門上前,魚貫進入牡丹閣。
剛剛賢妃那麼一叫嚷,牡丹閣里一下子就安靜了,這會兒一點聲音都沒有,仿佛裡面沒有人。
可黃門們進入,裡面還是發出了女子的求饒聲。
然而等黃門拖著他們出來後,女子反而不敢多吭一聲。
待這一對男女出現在眾人面前,他們才看清那男人是誰。
韓九微微皺起眉頭,冷冷看著跪地不起的人:「張奪?」
張奪是他手下最得力的中監,一直在御茶膳房伺候,也是他早些年認下的乾兒子,對他一直悉心栽培。
韓九萬萬沒想到,張奪居然會同賢妃的管事姑姑私通對食。
張奪那張斯文俊秀的臉,此刻慘白得如同宣紙,他低著頭,嘴唇哆嗦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除了不停磕頭,他連求饒都不敢。
在他身邊,秦三娘也是如此。
兩個人都不是剛進宮的新人,他們在這長信宮中住了大半輩子,最是知道洪恩帝的喜好。
若是犯了錯就哭天搶地指望著皇帝饒恕,那才是痴心妄想,越是吵鬧不休,越讓皇帝厭煩。
兩個人就這麼一下一下磕著頭,不一會兒,鵝卵石小路上便氤氳出血色。
洪恩帝垂眸看著他們,一直沒說話。
賢妃一直跪著,在她身邊,韓九也跟著一起跪了下來。
管教無方,御下不力,他們二人都有罪過。
這一刻似乎尤為漫長,可不過喘息之間,洪恩帝便沉沉開口:「張奪,秦三娘,你們可知罪。」
張奪一個頭磕下去,血花四濺:「罪臣知錯。」
秦三娘哆哆嗦嗦趴在地上,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洪恩帝冷哼一聲,看了韓九一眼:「韓九,你自領十鞭,以儆效尤。張奪、秦三娘以對食通姦處置,朕不想再看見他們。」
對食通姦是宮中大罪,犯罪者要打二十大板,打完之後若還活著,女去教坊司,男則充入浣衣居,成為最低賤的雜役。
而這一切的前提是,兩人被罰之後還能活著。
聽到這個責罰,秦三娘身上的骨頭一瞬被人抽調,她一下子癱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
張奪卻沒有哭,他又給洪恩帝磕了三個頭,道:「謝陛下。」
洪恩帝沒有直接下死罪,是已經給了韓九和賢妃的面子。
這個處置,令在場的幾人頗為不滿,但即便再不滿,她們也不會當場說出口。
韓九自然明白,他剛要行禮,卻聽身邊賢妃哭出聲來:「陛下,臣妾身邊不能沒有秦姑姑,臣妾害怕。」
她自進宮以來,身邊無親無故,只有秦三娘同她相互扶持。
她想要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秦三娘忠心耿耿替她辦到,這一點賢妃是很清楚的。
即便剛剛秦三娘說了她的壞話,賢妃卻也不記恨她,清醒下來才明白秦三娘對她到底有多重要。
她沒有子女,同其他宮妃關係冷淡,手底下的宮女姑姑一概不給好臉色,甚至一直都很嫌棄。
若秦三娘再離開緋煙宮,她當如何自處?
洪恩帝處置完這種醃漬事,本想立即回乾元宮,但賢妃卻完全沒有明白他已經網開一面。
繼續哭著說:「陛下,您看在謝氏一門為國盡忠,看在臣妾入宮多年的份上,把三娘給臣妾留下來吧,臣妾在宮裡只有她一個親人了。」
如此說完,賢妃又嗚嗚咽咽哭起來,哭得好不委屈,好不可憐。
人群之中,有人低下頭,不漏痕跡地笑了起來。
萬萬沒想到,賢妃平日盛氣凌人,卻到底是個沒腦子的蠢貨。
洪恩帝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
他為帝三十載,早就練就八風不動,心如鐵石,可身邊之人對他毫不了解,罔顧尊上,肆意踐踏他作為皇帝的尊嚴,這令原本不算生氣的洪恩帝當真動了怒。
說白了,張奪和秦三娘不過是兩個奴才,之餘他來說連人都不算,他格外開恩,李氏格外寬容,才讓這些人可以自稱一聲臣,歸根結底,他們都是李氏的家僕。
一個家僕,無論做了什麼,當主子的當然不會去在意。
然而賢妃到底不同。
她是四妃之一,是上了玉碟的主位娘娘,百年之後,要葬入皇家陵園,身上標記李氏名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