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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錦昶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若非他確實真心實意對李端好,我都要以為他同為一樣恨這天下。」
李錦昶確實對李端很不一樣。
他細心教導他,讀書識字都是親力親為,對他也總是噓寒問暖,父子兩人在一起時總是很和睦。
姚珍珠嘆了口氣:「便是打,也不能往死里打,二殿下的腿……」
李宿皺了皺眉頭,道:「一開始我們都沒想到宴弟會突然頂罪,這大抵不是提前安排好的,但宴弟對我的維護,卻徹底激怒李錦昶,讓他失去了慈心與耐心。」
「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讓宮人下了重手,」李宿聲音越發冰冷,「一個瘸了腿的皇子,還如何能繼承大統?」
姚珍珠心裡一驚,忍不住坐直身體:「太子殿下難道知道殿下的打算?」
李宿搖了搖頭,輕輕拍了拍她的胳膊,無聲安撫她。
「並非如此,他只是要把自己看不順眼的障礙都掃清罷了。」
李宿如此說著,情緒突然有點沮喪:「這一次,是我錯了,我把事情想得太絕對,也把宴弟看得太懦弱。」
「要不是我,他也不會……」
李宿聲音里都帶著顫音,他低下頭,看著自己還有傷的手。
他終究還是沒有保護好身邊人。
這種痛苦,並非言語能形容。
為了讓李宴不被他牽連,這麼多年,兩兄弟話都不能多說幾句,他們小心翼翼在這長信宮中生存,每一日都是謹小慎微,從不出錯。
可即便如此,也沒人想要放過他們。
「今日到底是我錯了,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也太天真,我的避讓並不能讓身邊人平安,只會讓敵人覺得我軟弱無能,柔弱可欺。」
「在這長信宮裡,從來沒有平穩和諧的局面,要麼勝者為王,要麼兩敗俱傷,僅此而已。」
姚珍珠擔憂地看著他,輕聲道:「殿下。」
她這一聲呼喚,把李宿從孤寂與痛苦中帶離出來。
李宿長舒口氣:「我當時便明白,只有我贏了,只有我最終坐到那把金燦燦的龍椅上,才能保護我想保護的所有人。」
說到這裡,李宿低下頭看姚珍珠。
「這一條路,比第一條路更難走,贏了便是坐擁天下,輸了……」
若是輸了,便會滿門抄斬,一個活口都留不下。
心有牽掛,便能讓人堅強。
姚珍珠亦然。
她抬頭看向李宿,目光真誠一如往昔。
「殿下,我剛就說過,上刀山下火海,我都陪著你。」
姚珍珠說著說著,輕輕勾起唇角,眼眸里也洋溢著幸福的光。
「我原不懂什麼叫同生共死,現在懂了。」
你生我便生,你死我亦死。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古人早先便言,至今才明,至今才懂。
李宿握住她的手,同她相視一笑。
「同生使得,同死不可。」
兩人說了半天話,待到殿外華燈初上,宮燈瑩瑩,姚珍珠才覺腹中空空,實在有些飢餓。
李宿聽到她肚子咕咕作響,便讓賀天來布菜,簡單用過晚膳,李宿的精神便又好了許多。
他對姚珍珠道:「今日我御前頂撞,明日李錦昶肯定便要下詔書廢黜,不管我是病是傷,明日就要離宮。」
他想了想,道:「今日你便……」
姚珍珠立即打斷了李宿的話:「殿下,您去哪裡我便去哪裡,只要咱們在一起,哪裡都使得。」
「我本就不是什麼富貴千金,什麼苦沒吃過,什麼地沒住過,我不怕的。」
李宿微微一愣。
姚珍珠的這些話仿佛溫暖的泉水,絲絲縷縷滋養他的心。
「傻丫頭,我自然是要帶著你,不光是你,」李宿道,「只要願意跟著我走的,我便帶著毓慶宮所有人,一個都不會落下。」
「我只是想說,今日你便辛苦一些,得緊著收拾行李,宮中的瑣碎事也得靠你來操持。」
姚珍珠的臉又紅了。
她眼神一飄,根本不敢繼續看李宿,而是看向桌案上的橘子。
「小廚房和庫房的也都帶上?」
李宿皺眉思忖,道:「庫房的東西周姑姑應當知道帶什麼,我讓貝有福跟她一起清點,能帶的自然要帶。」
「小廚房你便看著辦吧,若是吳大廚願意跟著走,那便讓他帶些人。」
「李錦昶不會給我挪到什麼好地方,這毓慶宮,以後只怕也住不上了。」
與其讓人把自己用慣的東西破壞,還不如全部帶走,料想李錦昶也不會在這些事上為難他。
那樣可比毒打兒子還要難看。
李宿說完,突然嘆了口氣:「明日大概還要勸一勸貴祖母。」
姚珍珠本來還在想如何在一日內乾脆利落挪宮,突然聽到李宿如此感嘆,便忍不住輕笑出聲。
「殿下,您是真的很怕貴妃娘娘?」
李宿看她一眼,慢條斯理剝了一個橘子,掰了一瓣塞進她嘴裡:「也不是怕,就是心存敬畏。」
「她跟我們所看所想皆不同。」
姚珍珠似懂非懂,咬了一口橘子,突然皺了臉:「好酸。」
李宿被她那樣子逗笑,自己也吃了一瓣。
唔,確實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