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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在不久的將來,她同兄長走散,徹底成了孤兒。
或許,陶藝作坊那段歲月,成為她如今回憶里唯一的甜。
姚珍珠不過短短一句話,卻道盡了人生悲歡。
以至於李宿竟也生出些許的惆悵來。
從小到大,他要面對的事情太多,要努力活下來,所以沒時間惆悵。
對於他來說,好好活下去,健康長大,就是他唯一要做的事情。他不需要反覆回憶過去,也不需要為過去遺憾惆悵,他要的是過好當下。
再說,在他親情稀薄的少年時光里,也沒什麼人或事是需要他去惆悵和懷念的。
在他的記憶里,那些鮮明的,似乎永遠也無法忘記的過往,都是血淋淋的,帶著幽幽的恨和撲面而來的殺意。
這樣的記憶,不要也罷。
李宿垂下眼眸,盯著姚珍珠的手看。
姚珍珠的手指很纖細,白皙漂亮,但李宿卻知道,她指腹上有粗糙的繭子。
姚珍珠以為李宿好奇怎麼製作陶器,便道:「咱們沒有窯,無法燒制大批陶器,我也沒那個手藝,做出漂漂亮亮的陶碗陶罐來,燒個陶鍋水盆,大概是可以的。」
姚珍珠說道這裡,又頓了頓:「大概可以。」
李宿聽得特別認真,他問:「就我所知,燒陶應當需要特殊的泥土?」
姚珍珠眼睛一亮:「殿下也知道?」
李宿輕咳一聲,把目光落在眼前姚珍珠早先編好的蒲團上,道:「上課時學過如何制陶,不過都是教授按照書本教授,我未曾親自動手製作。」
姚珍珠小聲道:「其實我也沒有。」
李宿:「……」
姚珍珠緊接著說:「那又如何,咱們都知道怎麼做,就試試吧?我剛瞧見湖邊有一種紅色的泥土,摸上去有些粘,我覺得可以用來燒素陶。」
李宿點頭:「當時教授講授時,說北地的紅土、黑土都可燒陶,南地的高嶺土可做瓷器。」
如果教授所說紅土就是這一種,那他們確實可以燒制陶器。
姚珍珠自然沒學過這些,但李宿既然說了紅土可以製作陶器,那她就堅定認為湖邊的紅土就是這一種,這樣他們就能煮麵吃魚了。
姚珍珠如此一想,立即美滋滋:「太好了,明日咱們就做,說明定明日晚上就能用上鍋碗了!」
這話說的,仿佛他們已經成功了一樣。
不過,姚珍珠這個打算,卻暗合了李宿的計劃。
他現在不知懸崖之上是什麼境況,也不知皇帝陛下到底如何,是生是死,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在這谷底穩穩噹噹過上十天半月,等身體好全了,再出去打探消息。
這麼多年都等了,也都忍了過來,不差這幾日。
李宿很有耐心。
倒是沒想到,細皮嫩肉的姚珍珠,居然同他不謀而合,願意在這荒郊野外安穩生活。
畢竟,若是只待一兩日就走,他們是在也沒必要製作陶器,姚珍珠也不用趕著編草蓆。
李宿又動了動肩膀,覺得自己肩上的傷已經好多了,並不影響活動,他便掙扎著起身:「你先忙,我去外面看看。」
姚珍珠想要攔他,忙直起身來:「殿下……您還病著。」
李宿沖她搖搖頭:「無妨,風寒已經好了,劍傷也不痛,我不用左手便是。」
姚珍珠攔不住他,只能說:「那您早去早回,鴨蛋快好了,咱們一起吃。」
咱們一起吃。
李宿的目光落到姚珍珠的臉上,如同清風一般一掃而過,卻再無在長信宮中時那般冰冷刺骨。
離開了長信宮的李宿,身上的寒冰已經被外面暖陽融化,他似乎變得和藹可親,話多了,也不再動不動就哼來哼去。
幾乎是變了個人。
李宿只看了一眼,就扭過頭去,捏著劍快步出了山洞。
姚珍珠眨了眨眼睛,等他身影不見了,才輕笑一聲:「唉,這臭脾氣。」
李宿彎著腰出了山洞,慢慢往前走,隨著暖陽在林間游移,他漸漸看清了兩人所在之處。
正如姚珍珠所說,這裡似乎沒有人煙,也似乎沒有任何野獸,很適合短暫居住。
李宿一路走,一路觀察山林里的樹木,然後便來到湖邊。
他看見了姚珍珠所說的穿心蓮,也見到了菰米,更看到了這一湖的游魚。
宮中養過不少魚,都是為了觀賞遊戲,用來吃的魚倒是不常見。
但李宿的太傅顧錫年認為一國之君需知天下間事,需識世間萬物,所以曾經領著他辨認過御膳房養的活魚。
穿心蓮這種野物,宮裡沒有,李宿自然無法認得。
御膳房能養的魚,皆是肉質鮮美的,其中有一味長河鰣魚,每年春日時吃最是鮮美,肉質甜嫩,一點腥味都無。
李宿吃過也見過,此刻倒是瞧見這湖裡竟有好幾條鰣魚。
此時此刻,他竟然想:要是姚珍珠能認出來鰣魚,一定高興瘋了。
李宿:「……」
孤怎麼惦記起那饞嘴丫頭了?
李宿沒在湖邊停留太久,他看清周圍的境況便有了底。
山洞附近應當沒有太多野獸,即便有也不是什麼危險物種,不需要他們如何防備。而且這湖水清澈乾淨,裡面有魚有蝦,可足夠他們日常食用。
再加上姚珍珠算的菰筍,李宿覺得這山谷里的日子說不定還會很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