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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娉婷立於垂花門邊,身後是燦爛的朝陽,通身都散著瑩潤的光,嘴唇勾著淺笑。
「喲,今兒宿兒來得早。」
壽寧公主根本不搭理旁人,一進來便只對李宿說了一句。
李宿拱手行禮:「姑姑也早。」
壽寧公主柳眉微挑,鳳目眼波流轉,回頭看了一眼縮在她身後的章宜郡主。
「嫣兒,還不快跟你太孫哥哥問安。」
章宜郡主被母親扯了一把,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倒在地。
得虧她身後的大宮女扶了一把,要不然定要出醜。
壽寧公主仿佛沒瞧見女兒的窘迫,還在道:「你這孩子,原同你太孫哥哥玩得好,怎麼竟靦腆上了。」
姚珍珠清晰看到,章宜郡主眼底翻紅,低著頭緊緊咬著下唇,一句都不肯多說。
她今日的打扮可謂是素淨至極。
因是宮宴,不好穿素白,只挑了一抹淺碧色的襖裙,頭上也只簪了幾朵貝殼珠花,寡淡簡潔。
她跟壽寧公主不同,還要給父親守孝,如此打扮倒是穩妥。
只是她就不該赴宴。
章宜郡主被壽寧公主死死攥著胳膊,手臂上鑽心地疼,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卻就倔強不掉眼淚。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是被母親逼著來的。
李宿皺眉看著壽寧公主,對她突然之間的熱絡有些明悟,但末了還是看了一眼章宜郡主,只道:「姑姑這一路辛苦,還是裡面落座,吃些茶解乏。」
壽寧公主這才放過章宜郡主,往前行了幾步,一路進了百禧樓。
剩下章宜郡主立在原地,姚珍珠便道:「郡主殿下,臣妾陪您進去吧。」
章宜郡主抬起頭,匆匆看了姚珍珠一眼,末了便點頭,跟著她沉默地往裡走。
姚珍珠這是第二日見她,上一次自然是太孫弱冠的宮宴,那一日發生了太多事,讓章宜郡主一下進入盛京官宦的視野中。
其實她原本就名聲在外,畢竟壽寧公主飛揚肆意,美貌無雙,又有那麼一個文武雙全,貌比潘安的駙馬,論誰都要羨慕,任誰都要議論。
章宜郡主小小年紀,美貌初露便名滿京華。
她的美,輕靈純潔,芬芳宜人。
如同春日剛剛綻放的迎春,又似耀眼奪目的牡丹,讓任何人見了都心生喜悅。
她是壽寧公主的長女,是定國公千金,舅舅是太子,表哥是太孫,她本可以同母親那般明快肆意,可以快意恩仇,可最終,她只是個盛京中最普通不過的閨秀。
在宮宴那日之後,她臉上的笑也被人奪走,仿佛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到底年紀小,一直順風順水長大,不曾見過平靜池塘下的淤泥。
姚珍珠扭頭看她,見她走路都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動靜惹人眼神,心裡倒是難得有些憐惜。
但這麼多人看著,姚珍珠也不能說更多話,只善意提醒:「今日御膳房定準備美味佳肴,郡主可多品,嘗嘗這春日的宴席。」
章宜郡主微微一頓,怯生生向姚珍珠看過來。
但見她眉目含笑,那一雙漂亮的深邃眼眸晶晶亮亮,目光里只有真誠和清澈。
跟這幾日見的人都不一樣。
她沒有懷疑她、揣測她,不懷好意地審視她,這讓章宜郡主略有些放鬆。
「謝姚良媛。」她小聲說。
姚珍珠點頭,陪著她進了百禧樓,待眾人都坐下,剛剛還略有些熱鬧的百禧樓里,不知不覺便安靜下來。
有壽寧公主這一對母女在,有些話便不好說了。
壽寧公主昂首挺胸,腰背挺拔,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眼神,從小到大,如此看她的人多了去了,她怕過誰?又何曾膽怯過?
百禧樓也不過就安靜片刻,之後隨著瓜果點心呈了上來,又有教坊司的歌伎過來獻唱,百禧樓中便又重複熱鬧。
姚珍珠的位置剛好在章宜郡主邊上,她自己吃得高興,吃完了榛子吃香櫞,吃完了香櫞又吃瓜子,嘴上總歸沒停著。
吃著吃著,她就感覺到身邊一道視線。
姚珍珠偏過頭,就看到章宜郡主正在看她。
章宜郡主眼睛裡有些困惑,似乎是在懷疑她為什麼能一直吃,吃得滿臉幸福,吃得興致勃勃。
姚珍珠看了看她,指了一下食盒中的香櫞,對她比了個口型。
「好吃。」
章宜郡主眨眨眼睛,幾不可查地沖她點點頭,然後就立即坐正身體,不再看她。
姚珍珠倒是覺得章宜郡主挺有意思。
隨著歌舞聲起,主位娘娘們便都到場,幾位王爺也攜王妃落座,殿中更是熱鬧非常,觥籌交錯。
此時,便只剩太子並太子妃還未到場。
李錦昶從不會讓人等太久,也不過一首曲的工夫,外面便傳來楊連的唱誦聲。
「太子殿下到,太子妃娘娘到。」
隨著唱誦,殿中諸人連忙起身,垂眸肅立。
李錦昶輕輕撫著太子妃陳輕稚的手,神情溫柔,姿態親密地一起進入百禧樓中。
兩人皆穿玄紫吉服,一個戴白玉冠,一個則戴團花冠,皆是瑩白素雅之色。
如此攜手而來,可謂是伉儷情深,惹人艷羨。
但百禧樓中的眾人卻都不約而同看向了壽寧公主。
今日壽寧公主不請自來,頭上竟也戴著團花冠,樣式比之太子妃娘娘的那一頂還要華麗,讓人心中忍不住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