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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開了口,那便不可能有錯。
如此一來,趙嬤嬤的身份便被坐實。
陳輕稚心平氣和看著李錦昶,眉目溫柔,甚至還帶著些許憐憫。
但她說出來的話,卻比毒蛇還要陰毒。
「趙嬤嬤,把當時你跟我說的話再說一遍。」
那趙嬤嬤顫抖著,努力不讓自己嚇昏過去,好半天才結結巴巴開口:「太子妃、太子妃娘娘,老奴當時……當時給壽寧公主接生,公主所生的女嬰並未早產,生下來便健健康康的。」
「之後一個月公主坐月子,都是老奴在照料,孩子越養越漂亮,能吃奶也有力氣,根本不會夭折。那個孩子肯定就是現在的朝陽公主,不會錯。」
產婆的話是最準的。
孩子死沒死,到底是不是公主所生,她一清二楚。
果然,她這話一說出口,朝臣們終於忍不住再度議論起來。
如果是以前,朝臣絕對不會對此事多做設想,壞就壞在壽寧公主在宮宴上暴露出朝陽公主是李錦昶的親生女兒,而李錦昶認了下來。
雖然他們說的託詞漏洞百出,但誰都不敢往兄妹□□上想,這個可能,讓人心裡牴觸又厭惡。
他們不敢想,不願意想,不意味著他們沒覺察到此事不妥。
如今陳輕稚明明白白講出來,反而讓眾人一直懸著的心神落了實處。
原來真相就是這麼簡單。
在場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員,皆是位極人臣,入朝多年,十幾年前的事,自然不會不知。
當時壽寧公主剛束髮便下嫁給定國公世子,成親後七月產子,宮中只說她身體孱弱,生產之後將養一年方能見人,後又多年無所出,眾人便信了。
現在趙嬤嬤卻說,她是足月產子,根本就沒有早產。
聰明些的便已經猜到了,她是婚前便有了身孕,抓著定國公倉促下嫁,用她的公主之尊,弄了一出瞞天過海。
難怪那一日穆郡王弱冠禮上,定國公會拼死留下那樣一封遺書。
確實死得冤枉極了。
那麼能讓深宮之中的公主未婚先孕的人,到底是誰呢?
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李錦昶的身上。
陳輕稚一個字都沒多說,趙嬤嬤也只說了自己知道的事,可所有的聰明人,立即便想明白了前因後果。
李錦昶站在那,只覺得渾身的血都冷了。
無一人指認他禍亂宮闈,同親妹悖德,但事實就擺在眼前,讓他無從反駁,也沒辦法反駁。
明明是晴朗的四月天,春風和煦,夏日將來,正是人間好時節。
可李錦昶卻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沒有任何事,比被至親背叛還要慘痛。
還是在這樣的場合里,只要再過兩刻,他就能成為九五之尊,登上他心心念念的寶座。
現在,他追尋一生的未來,在這一刻崩塌。
功虧一簣。
李錦昶從心底里升起一股恨意,他幾乎要把銀牙咬碎,惡狠狠地看向陳輕稚。
「陳輕稚,你為何,你為何要如此對我。」
他都要嘔出一口血來。
陳輕稚看著他,淡淡笑了:「殿下,您真的以為旁人都是傻子嗎?這麼多年臣妾對你一片真心,換來的是什麼?是安神香里的雷公藤還是補藥里的烏頭?」
「您可知道,臣妾這麼多年日夜不能寐,沒有一刻是舒服的,安心的,這生不如死的日子,我過夠了,也不想過了。」
「反正我都要死了,讓殿下陪著臣妾一起,似乎也無不可。」
她這話,直直刺入李錦昶的心理,也讓在場眾人倒吸一口冷氣。
難道說太子還對太子妃下了毒?
太子妃的身體一直不好,眾人都知道她夏日都怕冷,瞧著沒什麼鮮活氣。
原來竟並非因為生子難產,而是因中了毒?
剛剛太子妃檢舉太子的事,眾人已經信了九成,如今多加一個毒害妻子的罪過,倒也沒什麼不能信的。
太子身為一國儲君,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放過,簡直道德敗壞,與禽獸無異。
這樣的人,絕對不能榮登大統。
倒是倏然聽聞母親中毒的李端,踉踉蹌蹌從隊伍中蹣跚而出,一下子便跪倒在了太子妃面前。
「母親,您別胡說,你是不是……是不是騙我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落下淚來。
到底母子連心,見了兒子如此,太子妃心如刀割。
她把李端攙扶起來,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傻孩子,母親也不能陪你一輩子,有的路,你得自己走。」
李端低著頭,讓人看不清表情,卻能看到他臉上的淚不停滑落。
這一刻,終於回過神來的朝臣們,立即把所有的事都想明白。
陳家一直歸順的、支持的其實不是太子,而是太子妃所出的三皇孫李端。
李端身上流著陳家的血脈,又年輕跳脫,扶持他,可比跟著李錦昶更能搏得錦繡前程。
難怪,難怪。
陳輕稚把一切都壓到今日,就為了讓李錦昶永無翻身之可能,讓他一敗塗地。
如今昭王無人支撐,敬王又牽扯進謀害宜妃,殘害皇嗣之事,失去了繼承大統的資格。
剩下的,便是淑妃所出的七皇子。
但從始至終,淑妃和七皇子就一直眼觀鼻,鼻觀心,只在趙嬤嬤出現時說了一句話,便再無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