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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政使上達天聽,下監百官,正三品大元,官威赫赫。
這個調令昨日才出,遠在皇覺寺的貴妃娘娘當即便知道了。
李宿垂眸靜坐,安靜聽貴妃娘娘訓導。
他祖父兒子很多,他父親兒子更不少。
先太子妃只誕育他一人,在他之後落生的是王側妃所出二皇孫以及繼妃所出三皇孫,再往後的兄弟,年紀就偏小了,且都不是主位所出,大抵不太礙事。
王側妃早年便不甚受寵,二皇孫亦不得太子喜愛,但繼妃所出的三皇孫,卻是太子心愛的兒子。
明明比他跟老二年紀都小,卻早早出宮開府,被封為安郡王,亦已迎娶安郡王妃。
成家立業都已做到,自然就要開始為國效力了。
這些人人心裡都有數。
跟他比,還在上書房跟一堆小蘿蔔頭讀書的太孫和閒散在家讀書的二皇孫就顯得很有些黯淡無光。
貴妃見李宿不吭聲,便繼續道:「太子把身邊的謀士肇慶派到李端身邊,幫助他一起救災,可謂用心至極。」
李宿這才道:「父王慈父心腸,關愛幼子,也在情理之中。」
他對於父親喜愛,對於什麼親情都沒甚想法,甚至……
李宿垂下眼眸,沒有多說什麼。
貴妃卻道:「太子心急了。」
李宿微微一頓:「李端今歲十七,論年歲其實不小,也當是為國效力時。」
貴妃抿了一口香醇的奶茶,又去吃蛋撻。
她吃得極為優雅,便是瞧她用膳都是賞心悅目,但李宿卻沒有心思去看祖母用點心。
他只是想著祖母的話,片刻才道:「父王著急,是因為他一心為李端鋪路,忘記了皇祖父的意思。」
貴妃這才笑了:「很好。」
她低頭看向英俊端正的李宿,聲音很飄忽:「太子以為自己是姐姐唯一的兒子,是陛下嫡長子,從小便被捧在手心裡,由陛下親自教導。他自覺自己身份尊貴,無人能及,也無人可以替代。」
但是,他忘記了,他再尊貴,也到底只是太子,並非皇帝。
「陛下才是大褚的主宰者,他才是天命之皇。」
李宿心頭一緊,面容也緊跟著嚴肅起來。
其實貴妃從小對他的教導,便是讓他好好學習,好好讀書,勤練武藝,然後便是按陛下安排行事。
這個安排可以是任何事。
他需要聽從的唯有陛下,至於太子如何想,如何做,他其實都不需要考慮。
況且,太子其實壓根不怎麼搭理他,這個兒子對於太子來說,並沒有那麼重要。
李宿每次都努力按照貴妃的話去做。
只是在宮裡的日子,實在太難了。
一次次的欺凌、陷害和暗殺,讓他筋疲力盡,也讓他失去了對所有人的信任。
他唯一能信任的,就是貴祖母。
她說的話,他都會聽。
李宿聽到這裡,便點頭道:「孫兒明白。」
貴妃笑了。
她面容雖已不如少年時那般青春靚麗,卻自有一番成熟氣質。
她道:「宿兒,人這一輩子很長,你如今才十九,這十幾年光陰不算長,待你熬過這段歲月,回首再看,會知一切不過如此。」
現在覺得難的事,等以後身居高位,君臨天下,便都不是事了。
李宿輕輕嗯了一聲:「孫兒曉得。」
貴妃便沒再說太子的事,只又說了幾句宮妃的那些瑣事,便突然轉了話頭:「這半餡餅我倒是很喜歡,奶茶也覺得好喝。」
李宿見她喜歡,也很高興:「明日孫兒還叫人做來給祖母,她會的很多,總有些新鮮花樣。」
貴妃睨了他一眼,見他不似作偽,心中頓時有了了悟。
即便他如今依舊厭惡女人,依舊不願意同外人親近,但至少,他對於這個姚宮女卻是不討厭的。
甚至,瞧他那樣子,對這位姚宮女難得還有些欣賞。
貴妃很是意外,但又很欣慰,對於李宿來說,一直活在他認為安全的毓慶宮是沒有用處的,他如果不自己踏出那個圈,就一輩子只能鎖在裡面。
他需要接觸不同的人,需要同陌生人交流,也需要看到更多的世界。
貴妃對他有很高的期望,不僅因為他是自己照看長大的,更重要的是,李宿有一顆乾淨的心。
在這髒亂的深宮裡,他的心是最乾淨的。
貴妃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熱奶茶,輕聲笑了笑:「明日宮裡頭忙,咱們都要去宮宴,你可就讓人家歇一歇吧,後日,後日帶著人來可好?」
李宿一頓:「帶著人來?」
貴妃目光慈愛,定定看著他的面容:「是啊,你身邊的宮人,我總要見一見的,若是個好姑娘,日後便往上提一提,總要叫人有個身份不是?」
李宿沒想到,貴妃還想要見人。
他不能拒絕,也不好拒絕,便只道:「好,後日孫兒帶她來見您。」
貴妃意味深長笑了:「這才對。」
從鳳鸞宮出來時已經有些晚了,李宿匆匆繞過西側門出了後宮,一路回到了毓慶宮。
他剛一到毓慶宮,便立即道:「去把姚宮女叫來。」
此時的姚珍珠正在用晚飯。
她跟聽瀾又熱了兩個蛋撻,配上晚上這一桌小廚房特地給準備的晚膳,正高高興興用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