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頁
他們兩人仿佛只是正殿裡的擺設,從始至終沒有言論。
李宿低著頭,看起來特別安靜,也似乎沒有任何心思。
他安靜聆聽著每一個人的話語。
就在這時,德妃娘娘開口了。
她深吸口氣,道:「太子殿下,您是儲君,是大褚的未來,這個宮中上下,滿朝文武,甚至坊間百姓都很清楚。」
「但是……」德妃一字一頓道,「但是陛下重病在床,中風不醒,確實茲事體大,臣妾以為不能以殿下一人之計為策。」
「此事滿朝文武不知,宗人府也不知,甚至宗親貴胄亦全無消息,」德妃道,「依本宮來看,此事當得國之棟樑一同商議,才好定論。」
德妃娘娘洪恩元年入宮,至今已三十一載,年紀比幾位妃娘娘都大。
她娘家為衢州氏族,出身顯貴,又誕育有三皇子,也就是壽王殿下,可謂榮寵不衰,多年來屹立不倒。
就連皇帝陛下也對她愛重有加,從不會隨意斥責。
同賢妃娘娘一樣,她也是高門貴女,不過她一貫慈和,從不為難宮女小主,在宮中口碑是極好的。
她開口,不僅僅代表自己,也代表已經出宮開府的壽王殿下。
同貴妃一樣有分量。
德妃這一反對,李錦昶臉上的歡喜就被沖淡,他沉下臉來,顯得分外凌厲。
「德母妃,」李錦昶眼眸中的寒光猶如淬著毒,讓人不寒而慄,「孤倒是忘了,三弟也老大不小了。」
他一字一頓,每個字都砸在德妃身上,也砸在在場所有人身上。
德妃張了張嘴,難得氣急,臉都紅了。
「太子殿下,」德妃深吸口氣,「本宮並未有不臣之心。」
李錦昶輕飄飄看她一眼,勾了勾唇角,淡淡一笑。
李宿垂著眼眸,剛好看到德妃緊緊攥著的拳頭。
顯然,她對於今日這一出意外分外不甘心。
誰能想到,一向身體康健的洪恩帝會突然倒下?
德妃深吸口氣:「太子殿下,陛下畢竟健在,此刻無論說什麼都為時尚早吧?」
李錦昶沒有看她,只是偏過頭來,順著窗楞往外瞧。
因洪恩帝突然病倒,此刻整個寢殿的隔窗全部合著,只能看到外面幽幽的宮燈。
剛剛眾人還未注意,此刻跟著李錦昶往外看,他們才突然發現,外面多了好多身影。
那些人影影影重重,黑壓壓一片,就如同天邊的烏雲,籠罩在乾元宮之上。
無人可跑,無人可逃。
德妃臉色驟變,就連一向柔順的淑妃和淡然自若的貴妃都變了臉色。
李宿抬起頭,也看向窗外。
不知何時,乾元宮已經圍滿了人。
這些人到底什麼身份,是屬於哪路禁衛,寢殿之中的眾人暫且不知,他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些人都聽從於太子李錦昶。
娘娘們都以為今日事出突然,在看到外面的「守軍」之後,她們才回過神來,意識到李錦昶早有準備。
那今日皇帝陛下突然中風昏迷,究竟是不是意外?
德妃壓下心口的火氣,同淑妃對視一眼,兩人最後一起看向貴妃。
貴妃的目光也在外面那些人影身上。
片刻之後,她嘆了口氣。
「太子殿下,你是否心意已決?」
李錦昶聽出了貴妃語氣里的妥協。
即便再高貴,再統領六宮,再位同副後,她手裡無一兵一卒,根本不足為懼。
李錦昶笑了:「貴妃娘娘,還是您聰慧,懂得進退。」
貴妃冷冷看他一眼:「陛下是你的父親,多年來對你可謂是榮寵有加,甚至早早就讓太子殿下入朝聽政,太子不會不顧念父子之情,妄圖弒君殺父,篡奪大統吧?」
李錦昶臉上的笑略收了收。
他望向一臉病容,昏迷不醒的皇帝陛下,最終道:「孤不會。」
洪恩帝即便醒來,也會成為一個廢人,對於他來說根本不足為據。
只要他有耐心,就能熬到他病死的那一天。
如今他已經掌控住整個長信宮,朝堂上一多半的朝臣都是他的人,其他這些小瑕疵,根本不需要他去操心。
李錦昶看了看貴妃,又看了一眼德妃和淑妃,最終的目光落在李宿身上。
「孤願意當個好兒子,那麼孤的兒子呢?」
李宿放在袖中的手緊緊一攥,他不去看貴妃的面容,也不看李錦昶,只是低低回答:「父王請講。」
李錦昶看著這個已經快要比自己高的兒子,心中毫無波瀾。
「父皇重病,需去玉泉山莊修養,孤要臨朝聽政,不能給他老人家盡孝。」
「宿兒,便由你替為父去一趟吧。」
李宿從踏入乾元宮,大抵就猜到了這個結果。
李錦昶已經翻身成了乾元宮的主人,即便他依舊只是太子,即便洪恩帝還未殯天,但他卻不想繼續忍耐下去。
放著這個最不喜歡的兒子在眼前,還要想盡辦法廢掉他的太孫之位,還不如把他跟洪恩帝一起趕出長信宮。
只要到了玉泉山莊,只要他徹底消失在朝臣眼中,只要他不能再回長信宮,那麼這個太孫,廢不廢便不那麼重要了。
李宿知道他心意已決,無論說什麼都不能挽回局勢,便也想順水推舟,張嘴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