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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珍珠覺得自己似乎半夢半醒, 有什麼束縛在身上,讓她動彈不得。
她下意識掙扎著。
只一下, 她就猛地睜開眼睛。
眼前卻並非她屋中的帳幔,而是御花園明月湖畔邊。
姚珍珠清醒的這一剎那, 只覺得耳畔便異常熱鬧,好似有無數人在她身邊說話。
她呆愣在那,完全不知作何反應。
就在這時, 她聽到清晰的水花聲。
「撲通」的聲響沒有打斷四周的嘈雜,只有緊挨著湖畔的姚珍珠聽到了湖中水聲。
她下意識往前看去, 只見湖邊有一道明媚的蔚藍身影在水中掙扎。
她張了張嘴,正待喊人,卻感受到手腕被人握住。
姚珍珠偏過頭來, 只看到李宿墨色身影。
他穿著太孫規制的冕服,玄衣織五章,肩繡兩龍, 左右各一。
下裳為纁裳,織四章,配蔽膝。
因是弱冠大典,因此李宿黑髮全部束於頭頂,戴九旒冠。①
姚珍珠一眼望過來,並未看到他的眉眼,卻看到他冕冠上垂晃的五色玉珠。
身穿太孫冕服的李宿身材挺拔,氣度威儀,讓人幾乎不敢直視。
姚珍珠擔憂湖中那人安危,下意識出聲:「殿下。」
就在這時,湖中之人微弱的呼救聲終於被人聽見了。
「救命,救命。」那是女孩的呼喊聲。
李宿似乎也聽到了呼喚,回過頭來看向姚珍珠。
隔著垂垂晃晃的五色玉珠,姚珍珠能看到他眉目中的冷清。
「會有人救她。」李宿聲音很低。
姚珍珠有些恍惚,就在這晃神的工夫,她意識到自己這是在夢裡。
李宿說會有人救她,這落水的小姑娘離他們很近,姚珍珠剛想叫人過來,回頭卻不見賀天來和聽瀾的身影。
湖畔之側,只有他們兩人。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突然響起:「是章宜郡主。」
姚珍珠心中一驚,看到李宿也皺起眉頭。
章宜郡主便是定國公鄭承嘉和壽寧公主李長生的長女,去歲剛剛及笄,今歲剛滿十五。
她一個未婚姑娘,突然落水實在有些詭異。
姚珍珠甚至來不及思考,突然又聽到有人喊:「太孫殿下,還不快救救郡主。」
另外有人也說:「太孫殿下,郡主是您的親表妹,若是為避嫌不救,實在不近人情。」
「殿下,郡主要沉下去了。」
李宿的臉色難看至極。
那些起鬨的人皆是女子,不能下水救人,但李宿便更不能。
一旦今日他救了章宜郡主,明日兩個人的婚事便落成,不可能有絲毫更改的餘地。
即使在夢裡,姚珍珠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慌。
她只覺得自己吃了一顆還未熟的青梅,酸得她想吐出來,卻又不知道能吐什麼。
姚珍珠不知道自己的臉色如何,總歸是不好看的,但李宿卻是連剛剛的皺眉都無,臉上只剩下可怕的平靜。
姚珍珠便站在他身邊,感受到他身上濃重的冷意。
那是她許久未曾李宿身上感受過的了。
李宿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但湖中的章宜郡主卻逐漸下沉。
李宿終於動了,他往前走了幾步,卻最終還是停下了腳步。
李宿猛地回過頭來,沖遠處的宮人大喊:「來人,章宜落水。」
他年輕氣盛,聲音很足,這聲傳得很遠。
那些守候在遠處的宮人這才仿佛感受到了什麼,往湖邊趕過來。
然而一切似乎都晚了。
那一抹明媚的蔚藍在水面上沉沉浮浮,卻一點一點消散,似乎即將消失在眾人眼前。
姚珍珠不明白,為何沒有宮人就是看不見?為何在湖畔邊上的只有他們兩人?
宮人們都去了哪裡?其他人呢?那些不停叫嚷的聲音吵得人頭疼欲裂,姚珍珠只覺得眼前天旋地轉,她更想吐了。
就在這時,有一道聲音尖銳響起。
「太孫殿下,你自私自利,見死不救,不配為君。」
這聲音幾乎如同一根鋼針,直直插入姚珍珠的腦海里,她狠狠喘著氣,猛地從床榻上坐起來。
明明睡前剛沐浴,可現在她後背又出了一層汗,冷冰冰黏在身上。
守夜的湯圓聽到動靜,揉著眼睛上前:「小主,您怎麼了?」
湯圓掀起帳幔,掌燈湊近,便看到了姚珍珠滿臉汗水。
「小主!」湯圓一驚,「您可是做噩夢了?」
姚珍珠還在回憶那個夢。
湯圓把燈盞放在方几上,見姚珍珠不說話,便用溫熱的帕子仔仔細細給她擦臉。
姚珍珠沒有感受到湯圓的動作,她垂著眼眸,回憶最後看到的場景。
湖裡的那一抹蔚藍色,似乎沉入湖底。
姚珍珠不認識章宜郡主,也從未見過她,然而在她這個詭異的夢裡,若按最壞的情形去想,章宜郡主或許等不到救援。
這一次,死的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個無辜的生命。
姚珍珠心裡難受得很。
她緊緊攥著膝上的錦被,眼底泛紅,難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湯圓見她實在太難受,便守在邊上,輕輕幫她拍撫後背:「小主,小主,夢醒了就過去了,您別怕。」
夢醒了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