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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旦扯上神說,神與天比肩,更甚皇權。
必然有些百姓不會服從,只一心信自己心目中的神。
而越是讀書少的,越是愚昧者,越是深信不疑。
晉朔帝坐在那裡,動也不動。
只有他知曉,念念身上的一點淡淡香氣,勾得他的指尖又癢了三分。
他道:「先朝不止有個提出水災乃是女子所致的大儒,卻也還有於救災之中,為避免典妻、殺妻甚至是食妻出現,而想出了法子的先人。」
「什麼法子?」
「命每家每戶派出女子來領糧,男子不發。陰陽天道,與吃一口飽飯活下去,他們心中自有衡量。」晉朔帝道。
鍾念月一時目光灼灼地望著了晉朔帝。
她並不只是感嘆於晉朔帝的博古通今。
而是晉朔帝當真是個好皇帝,他也會顧惜女子的性命。
要知曉光這點,後世都仍有許多人不曾放在心上呢。
晉朔帝對鍾念月這般模樣也極為受用。
小姑娘眼底的光太盛了,好像就這樣輕輕地落在了他的心間,一下將廣袤又無垠的荒蕪貧瘠照亮了。
他怎麼會容得下世人這般在陰陽上大做文章呢。
若他有一日,得償所願。
他是容不得有半點惡名落在鍾念月頭上的。
那便自今日始,改換人間的愚昧。
到十年、二十年、數十年後,眾人只記得將他的念念奉為世間之尊,而非因著荒謬可笑的陰陽之論,給人以把柄,將來也有人膽敢將他的念念拉下來,推入火坑。
此時馬車間縈繞一絲溫情在。
而三皇子卻深一腳淺一腳地過來了。他身上沾滿了泥灰,哪裡還有那副尊崇模樣?
如餘光猜的那樣。
他不敢將自己遇見的難事報給晉朔帝聽,便想來想去,覺得還不如來問鍾念月。
反正鍾念月都已經罵過他了,再多問幾句也不虧。
三皇子在那馬車前站定,便道:「兒臣、兒臣有幾句話要與她說。」
晉朔帝眼底的溫和霎時去了三分。
不過他還是點了頭。
允了三皇子與鍾念月說話。
三皇子將那些災民不肯上前領米說了,末了還要罵人家一句「蠢人」。
好似以此來證明,他還比他們聰明一點。
鍾念月都驚訝了。
心道這幫人可著實是欺軟怕硬呀。
推人入火坑倒是勤快,面對三皇子這般一瞧就分外尊貴的人,倒是怕了。
鍾念月懶洋洋道:「你笨麼?你擺出和藹可親的笑容不就成了?否則人家還以為你是去殺他們的。」
三皇子的表情僵住了。他這輩子打從出生起,因為地位尊崇,母妃疼愛。他露出最多的就是冷笑、嗤笑。不是在嘲諷別人,就是走在嘲諷別人的路上。
今日卻要他和藹可親?
三皇子咬牙切齒地問:「太子便是用這般面孔騙過了無數人?」
鍾念月漫不經心地應了聲:「嗯。」
三皇子視太子為一生之大敵,自然不願輸給他,扭頭便學著如何和藹可親地笑去了。
等鍾念月轉身回去,洛娘正巧寫完了一封信,呈到了晉朔帝跟前。
洛娘的字寫得歪扭難辨。
鍾念月震驚道:「與我當年有得一拼了。」
洛娘羞澀道:「哪敢與您比?」她還只當鍾念月自謙呢。
晉朔帝聽著洛娘羞答答的聲音便覺得說不出的牙酸。
等看清楚那要交予相公子的信――
「鍾氏女,轉眄流精,光潤玉顏,氣若幽蘭,羅襪生雲。世間難得……」
那還是洛娘貧瘠的肚皮底下,挖空墨水,才拽了個好聽點兒的詞句。
晉朔帝更酸了。
卻聽得鍾念月大讚一聲:「好!洛娘真會誇人,我喜歡。」
哪像京城裡那幫人,動不動就罵她不學無術。
也不知道相公子看見這封信會不會吐血。
讓洛娘盯著她。
盯了半天,就盯出來個這玩意兒。什麼有用的東西也沒有。
第65章 送信(且聽我胡編亂造...)
一封信擺在了相公子的面前。
扮做成熟婦人的少女, 推開門匆匆走了進來。
「公子派去的人將信兒傳回來了?」她顫聲問。
相公子低低應了聲:「嗯。」
她疾步走到桌案跟前,本能地伸手想要去拿那封信。
她忌憚鍾念月入骨,但鍾念月如今究竟是個什麼情形, 她還一概不知呢。
替下了太子, 她便一躍而起,成為晉朔帝捧在手心的人了?不, 也未必, 晉朔帝的性情涼薄冷酷得很……
她念頭剛起, 便被相公子按住了手腕。
相公子笑道:「你急什麼?」
她這才頓住了, 勉強擠出笑容來:「公子莫要不信我,這個鐘家姑娘著實邪門兒得很, 我心中忌憚她, 這才慌了手腳。」
相公子此時緩緩拆開了那封信。
她連忙將目光落了上去。
第一眼辨認過去……這字真醜。
只聽得相公子淡淡道了一聲:「原來這個鐘家姑娘生得是,傾國傾城, 恍如神女之貌啊。」
少女聞聲心下一驚,這才強迫自己摒棄那些偏見, 仔仔細細盯著那信上的內容看了起來。而這一看,她的臉色變禁不住變得難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