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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公公笑道:「夫人心細。」
這廂話音剛落下,晉朔帝突然伸出手來,接過了那隻瓷碗。
莫說是其他人了,鍾念月都驚訝了一下。
「這如何使得?」孟公公連聲道:「還是小人來罷。」
鍾念月盛了一勺吃了,道:「我瞧還是老爺的腕力好些。」
晉朔帝的手腕有力,托著那碗,晃也不晃一下。
孟公公苦著臉道:「這是自然,小人怎麼敢和老爺比呢?老爺昔日練字時,還要往那腕上懸沙袋呢。頭一回上山打獵,拉足了一石的弓,一箭便射死了一頭鹿。」
自然也不好再提,接過那碗的話了。
莊子裡的人聞聲,又笑:「難怪你們有些富足,原來是這老爺有幾把子力氣。」
孟公公:「……」
錢昌:「……」
那怎麼能叫有幾把子力氣呢?
這古時候的姑娘每日裡動得不多,自然吃得也都不多。
鍾念月眼睛饞著,肚皮卻不允許。
她沒吃幾口,便吃不下了。
她放下勺子,愁道:「飽了。」
孟公公失笑:「可不是麼?原本是要呈給老爺的。這食量自然不一樣。」
孟公公正要伸手去接:「小人拿去倒……」
錢昌輕咳一聲:「又不是什麼富貴人家,正值冬日裡,該珍惜糧食才是。」
莊子裡的人還盯著呢。
只當他們是有幾分銀錢,但是在外頭做生意虧損了,這才灰溜溜一大家子遷回來的人。
「是、是……」孟公公一應聲,平日裡伶俐的人,這會兒卻有點犯愁。
這鐘姑娘吃剩下的,他做奴婢的接過來吃了便是,沒那樣多講究。再說鍾姑娘的年紀都算得是他的女兒了。
只是這碗是陛下御用的食具,做奴婢的怎能拿來用呢?
孟公公發愁著呢。
卻見晉朔帝將手收了回去,連同那隻碗。他的手臂依舊晃也不晃。
他道:「取勺子來。」
孟公公忙去取了,遞過去,隨後便驚駭地看著晉朔帝慢條斯理地,將碗中剩下的也吃了。
晉朔帝一抬眸:「你們也用飯吧,不得浪費。」
眾人一聽,背上的皮都緊了,自然萬分遵從。
陛下尚且如此,他們又哪裡有浪費的道理呢?
莊子裡的人見狀,忍不住暗暗嘀咕。
心說這人可真是生了個好皮相啊,哪怕是吃碗肉粥呢,也跟享受什麼山珍海味似的,坐那兒就像個貴人。
要他說啊,哪裡該回清水縣來嘛?在外頭尋個豐紳大戶,憑這皮相給人入贅做女婿去,豈不是更好?
嘖,叫人想不明白。
這人心道。
鍾念月吃了粥,便有些睏倦了。她撐著下巴,忍不住轉了頭去看晉朔帝。
他倒好像的確是個厲害的君王。
此時火光躍動著,映在鍾念月的面龐上,便好似為她添了幾點緋色,實在是美得有幾分驚人。
晉朔帝驀地想起來,那日孟勝向他一字一句學了惠妃都說了些什麼,鍾念月又說了什麼。
隨後又將里外傳聞,說是鍾家姑娘要嫁給太子的話,都一一說了。
太子是不可能娶鍾念月的。
縱使惠妃想上千萬遍,他也不會點這個頭。
鍾家這個女兒,襲承了鍾家與萬家的寵愛於一身。
萬老將軍數次為大晉上戰場,到老時,因舊疾不治而亡。
鍾老太爺曾入內閣,鞠躬盡瘁,兒子方才一擢升侍郎,他便急流勇退,告老致仕,是個聰明人。
晉朔帝喜歡這樣的人家,也不吝於善待這樣的人家。
因而鍾家的女孩兒可以嫁給伯侯,嫁給世子,又或是郡王,又或是同為高門世家的嫡公子都好。
卻不能嫁給任一個皇子。
沒有人比晉朔帝更清楚這一點。
因而他聽過,便也就讓孟勝不必再提了,只是轉過身下了道口諭,叫惠妃這半個月裡,都陪著太后抄經去。
眼下,晉朔帝卻突然好奇起了,鍾念月自己又怎麼想呢?
她也想要嫁給太子?
他應當告訴她,玉碰上石頭,是易碎的。
晉朔帝伸出手,卷了下鍾念月耳邊的髮絲。
鍾念月:?
晉朔帝:「燒著了。」
少女便如眼下這般,輕輕一點,就容易被摧毀。
鍾念月鼻尖動了動,還真嗅到了點兒焦味兒。
她低頭垂眸,拽著頭髮一瞧,那裡打了兩個捲兒。一鬆手,便貼住了面頰,襯得眉眼好像都跟著彎了彎,說不出的乖巧柔軟。
晉朔帝看著她的模樣,問:「你在家中時,你父母喚你什麼?」
除了惠妃總是肉麻兮兮地喚她「月兒」外。
鍾念月道:「……念念。」
這小名兒也極有意思。
晉朔帝心道。
這名字含在舌尖的時候,有股黏乎乎的柔軟勁兒,好像念得越多,便真將她惦念住了一樣。
晉朔帝喚了一聲:「念念。」
他的嗓音低沉,在冰天雪地里一捂,好像也染了點涼意。
這樣一個名字他口中喊出來,無端讓人想到那猙獰冷酷的猛虎驀地低頭輕嗅了薔薇一般。
鍾念月含糊地應了一聲:「唔。」
晉朔帝喊過後,便淡淡問她:「你跟隨太子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