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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陛下啊,他們平日裡怎麼也觸不到的陛下。
鍾念月此時道:「連個軟墊也無,坐著也不舒坦。」
她的聲音清脆,勉強將眾人的思緒從恍惚中拽了回來。
眾人只聽得那孟公公笑著,將鍾念月方才說的「誰稀得」,也學給了陛下聽。
陛下聽罷,絲毫沒有要斥責鍾念月驕狂的意思。
他們模模糊糊間,好似瞥見陛下抬手輕撫了下鍾念月的髮絲。
晉朔帝應了聲:「嗯。」
二人之間並無過分肉麻親昵的話語,甚至到此時說的話都不算多。
但他們硬生生地從中窺出了幾分情潮湧動。
那股子若有似無的情愫,更叫人禁不住浮想聯翩,連帶著貴女們揣在胸口的一顆心,都跟著怦怦跳得更快了。
宣平侯哭到此時,似是力氣都去了大半。
他緩緩放下懷中的世子,幾乎半走半爬著到了晉朔帝跟前,他重重一跪地,揪住了晉朔帝的衣擺:「求陛下為我兒做主!他竟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此地啊!」
晉朔帝掃了一眼宣平世子。
他與念念都知曉此人便是相公子。
他正布下了天羅地網要抓捕此人。
此人興許也是知曉難以逃脫,倒是來了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法子。又大膽頂著宣平世子的名頭回來了。
嗯?
如今是真死?還是假死呢?
宣平侯近年在晉朔帝跟前,示好示得分外殷切。
晉朔帝自然不能開口無情,先探世子的死活。何況……此人實在占了個便宜,拿性命來全念念的清白。
便等同將他自己的名聲與念念綁在了一處。
晉朔帝眼底暗光流轉。
他道:「來人,去將周士帶過來,再傳朕口諭,命刑部和大理寺派幾個人來。高飛,你去守住周府各門,周家上下不得再肆意出入。」
貴女們頓時面露惶惶之色。
晉朔帝轉動眸光,平淡地從她們身上掃過,道:「便請各府的姑娘,在此地再吃一盞茶罷。」
陛下嗓音溫和,不急不緩。
可是他們並不會當真就以為,陛下是個溫柔的人。
皇帝的威嚴,足以壓死他們。
想到這裡,他們不禁再度惶惶朝鐘念月看去。
她還俏生生地立在那裡,與晉朔帝站在一處,沒有絲毫的害怕。
他們想起來,方才似乎……似乎鍾念月沒有行禮吧?
誰能想到呢?
近年鍾念月與太子少了來往,卻是因為當今陛下。
似陛下這般人物,除了早期先帝為他選定的側室外,世人不知不覺間好似都默認了,沒有哪個女子,能再叫陛下生出主動納入宮中的心思了。
直到今日出了個鐘念月。
一時間,眾人心底的驚駭化去。
慢慢地便餘下了無窮無盡的酸意。
不多時,周家老爺被帶回來了,與他一同來的還有大理寺官員,與刑部官員。
眾人聞聲望去。
便只見鍾念月的父親,也身在其中。
哦豁。
這下將人家父親也惹急了,顯然是趕著來護女來了。
此時園子裡已經沒有方才那樣的亂象了。
世子被抬放在了擔架之上,宣平侯緊守在一旁。
周夫人由人攙扶著,立在一旁,坐也不敢,連臉都埋在了婆子的胸前。
周姑娘與周公子,都如兩攤爛泥似的,軟軟地倚在椅子裡,前者神色驚恐、面容蒼白,後者神色呆滯,連眼珠子都轉不動了。
而晉朔帝端坐在主位之上。
一切亂象,打翻的茶碗酒杯殘羹也好,還是地上滴落的一點血跡也好,好似都被他周身的氣質,隔離在了外。
渾然沒有沾染上半分。
而今個兒同樣還有一位顯得與周遭格格不入的主兒。
這位主兒端坐在晉朔帝的身旁,乃是頭一個離陛下這樣近的人。
她年紀極輕,身影纖細。
但凡見過她面容的,都會覺得見之難忘。
此人乃是……
鍾家姑娘!
一時,來到這裡的官員們,不由朝鐘大人投去了隱晦的一眼。
鍾大人此時正在氣頭上,哪管他們這麼多。
鍾大人一抬手:「凌大人,馬大人,請。」
周夫人還是見過些世面的。
可這見了不如不見好。
至少,她就不會知道,這些個凌大人、馬大人,連同鍾念月的親爹,都是京中探案一把好手。
哪有什麼細枝末節,瞞得過他們的眼睛?
此時鐘念月瞧了瞧席間一干慌亂的貴女。
雖說裡頭是有些煩透了,但還有些是和這事沒幹系的。
鍾念月輕聲道:「若是有女官便好了,由女官去盤問她們,豈不是更合適?也不至於個個嚇得這樣厲害。」
「那念念自己呢?」晉朔帝突然轉頭問。
「嗯?」
「今日周家人這般做派,眾人將念念一人圍在中間欺負,念念不覺得怕嗎?」
「我有什麼可怕的?」
她連死都不怕啊。
鍾念月驀地頓了下。
不過這和不怕死是不大相同的。
鍾念月微微抬臉,迎上晉朔帝的目光,頓了頓,方才小聲道:「也因為陛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