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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娘等人一滯,不自覺地抬起頭來,再看她時,他們心下已經陡然變了個滋味兒。
她可不是什麼嬌蠻任性,不曾見過世面的軟弱小姑娘。她生有利爪。
而她身邊更有猛獸盤踞。
唯獨相公子神色不變,他笑吟吟地看著鍾念月道:「極好,極好,我選得極好。」
那夏日的風將人裹在其中,好似生出了幾分熏熏然。
另一廂。
晉朔帝終於下令啟程了。
旁人不曾過問什麼,倒是三皇子禁不住問了一句:「不找了嗎?」
大家都知這句話指的是誰。
是那位假宣平世子,真鍾家姑娘。
晉朔帝聞聲抬眸看了他一眼。
晉朔帝曾經試圖教養他,只是皇帝與皇子仿佛有著天生的對立。三皇子怕他,比起他來,三皇子更信任莊妃和莊妃的母族,於是年復一年教成了這麼個德性。這些時日裡,離了莊妃的母族,三皇子反倒變了許多。
從前,晉朔帝只覺得他又蠢又狠毒,不堪大用,今日倒覺得他還有一分憨直在。
晉朔帝打量三皇子的時候,三皇子已經怕得骨頭都想哆嗦了。
就在他以為父皇根本不會搭理他的時候,晉朔帝開口了:「她有可能在一個地方。」
「哪裡?」孟公公匆忙問。
「京城。」
「那賊人怎麼敢……」孟公公失聲道。
「汝陽縣四下都已經尋過,而鍾隨安沿路慢走慢尋,也始終沒有消息。他們就算插上翅膀,也不可能一夕之間逃到千里之外。最有可能的便是,逆而行之。……他們去了京城。」晉朔帝的口吻幾近篤定了。
第84章 火起(他撕碎了外層的儒雅皮囊...)
眾人一路疾行, 抵達京城時天剛蒙蒙亮。
孟公公越發坐立難安。
他是晉朔帝身旁伺候的得意人物,這些年裡行事妥帖,幾乎沒有什麼難得住他。連皇子見了他, 都打心底里覺得他是個深不可測的人物。可這回……
「明日, 本就該是姑娘的及笄宴了。」孟公公喃喃道,喉間不自覺地帶出了一分哽咽之意。真要論起來, 他與鍾念月相處的時日, 比諸位皇子還要久。此次意外又有他的過錯。
這心中真如烹炸煎煮一般的難熬。
晉朔帝沒有應聲。
他風塵僕僕地回到宮中, 還未沐浴更衣, 便傳令下去,要遠昌王進宮, 更有另外兩位顧姓、畢姓的大人。
孟公公目光一動, 心知這幾位都是昔日與先定王有千絲萬縷聯繫的。
若是那位真宣平世子假借救援之名,實則綁走了鍾家姑娘, 那麼要尋到他在京城的落腳點,從他們這裡得到線索, 恐怕是最快的。
孟公公禁不住大膽抬頭,小心翼翼地瞧了瞧晉朔帝的面容。
陛下神色鎮靜……
我不該懷疑的, 姑娘定能早日回來!
「你說陛下回宮了?」這頭莊妃欣喜道。
不過她方才欣喜地起了身,很快便又結結實實地坐了回去:「罷了,陛下這會兒興致未必高。」她是不敢去打攪的。
三皇子早日回宮來探望她,她便已經足夠高興了。
那廂惠妃也同樣問了宮人一樣的問題。
「陛下回宮了?」
底下人應了聲是。
惠妃目光閃動道:「我那外甥女還未找到罷?」
「回娘娘,還沒什麼消息呢。」
惠妃拿起剪刀,剪下了跟前那盆花還未開放的花苞,道:「到底還是不夠重要啊。」
往日她暗暗憎恨, 也失落於晉朔帝的漠然。
今日卻鬆了口氣,心道陛下待所有人真是都沒什麼不同呢, 鍾念月不過多得了三年的柔情罷了。
惠妃以為晉朔帝回京之舉,即是放棄了鍾念月。
鍾府上下也這樣想。
鍾大人暫且安撫住了萬氏,然後就匆匆進了宮。
他不怪陛下。
不知何時起,他便隱隱覺得鍾府的天地太小,更不提狹隘的後宅了,那容不下他的女兒。是他默許了念念隨兄長出京歷練,說來說去,也是該怪他這個做父親的心太大。
他只求從陛下這裡得到半點訊息,能讓他繼續找女兒去。
這邊鍾大人一走,萬氏便勉強站起身來,在府中走上了一圈兒。
鍾府其實已經裝點起來了,連宴上的菜式,萬氏都花了足足十日的功夫才一一選定好,更不提成年用的頭面等物,都是她早早掏出重金請人打制好的……
她視線轉了一圈兒,到底還是挺直了身子,強硬道:「接著裝點府中上下,不能有絲毫懈怠!否則仔細你們的皮……」她小聲道:「念念回來,還要舉宴的。」
……
鍾念月連著換了幾日的新衣裳,方才從中察覺出了一絲不對。
為何不對呢?
只因這每日裡丫鬟送到她跟前來的衣裳與首飾搭配起來,竟是與原先洛娘傳回給相公子的信里的,那些個她瞎掰的情景相契合了。
「著綠色衣衫,頭戴玉蟬,梳著垂鬟分肖髻……」
信中這般寫。
而今站在鏡子前頭的鐘念月,也是這般打扮的。
只是……鍾念月不自覺地又走了下神。
如今她跟前沒有個執筆翻閱書卷的晉朔帝。
相公子推門進來時,正撞見鍾念月立在鏡子前發呆的模樣。他極少見到她這般情狀,一時有些新鮮,不由走近了些。他笑著道:「洛娘是何時從了你們的?你可曾見過她寫給我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