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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我……」朱幼怡方才起了個頭。
突地有守在下頭湯池的宮人驚叫了一聲:「著火了!」
著火了?
鍾念月猛地一扭頭:「何處著火了?」
當即便有一個禁衛去查探情況。
其實也不用他來報了,因為能叫底下的宮人瞧見,必然是那火勢越來越大了。不多時,鍾念月也看見了。
像是……像是宅子的方向。
那火光之盛,像是將半邊天都燎紅了。
鍾念月眼皮一跳,一提裙擺便要往下走。
宮人們嚇了一跳,連忙去攔她道:「姑娘,姑娘貴重,怎麼能去那等危險的地方呢?」
鍾念月咬了下唇:「底下有個更貴重的人。」
宮人還是不肯相讓道:「陛下吩咐了的,咱們的職責就是守著姑娘,保證姑娘的安危……」
鍾念月甩開了他們。
拾級而下之前,她驀地想起了什麼,於是回頭與朱幼怡道:「我及笄時,不曾與秦誦他們另賀生辰。到底缺了個人呀。」
她說罷,才疾步朝下跑去,髮絲與裙擺都亂糟糟地飛揚了起來。
一幫禁衛實則也憂心陛下的安危。
連忙護著鍾念月,一路跟下去了。
羅姑娘轉過身,摘了蘇傾娥堵嘴的東西。
蘇傾娥當即破口大罵:「你果真背叛了太子……」
羅姑娘又堵了回去。
蘇傾娥:「唔唔唔!」她更憤怒了。
羅姑娘道:「我且聽你無能狂怒罵上幾句,心底便覺得高興了幾分。」
蘇傾娥這下氣得臉都白了。
朱幼怡轉頭掃了她一眼。
羅姑娘不由問:「朱姑娘既已入了叛黨,為何還念念不忘呢?」
說罷,羅姑娘自個兒也覺得,鍾念月這名字起得真有意思。好像生來便是為著這世間認識她的每一個人,都要對她念念不忘似的。
「念念嬌氣得很,卻照顧過我與我的母親。為此,陛下還吃了一回醋。」朱幼怡說到此處,便不再往下說了。
羅姑娘也不再問了。
好像不必多問了。
單從方才鍾念月離去時那一句,「我不曾獨自賀生辰,因少了一個人」,便可窺出幾分緣由了。
羅姑娘低聲道:「我自幼沒有過朋友。做鍾姑娘的朋友,應當也能從她的身上分薄得一分快活罷?」
蘇傾娥聽完,氣得直想吐血。
你們便想要和鍾念月做朋友?
有那樣好麼?!你上輩子如何坑害我的啊!而今倒是轉性了嗎?
鍾念月一路疾奔下去,腿都軟了。
她兩股戰戰地在宅院外立住,還打了個噴嚏。噴嚏一落地,眼圈兒鼻尖全紅了,眼珠子都擠了兩滴出來。
她瞧見了太子親衛的身影,也瞧見了青陽衛的聲音。
他們與武安衛戰在一處。
刀光劍影,叮叮作響,與那火光中燃燒的噼啪聲混作一處,就更叫人覺得心驚肉跳了。
禁衛們很快加入了進去。
宮人們則扶著鍾念月要往一旁走。
鍾念月輕聲問:「陛下呢?」
他們又哪裡知曉呢?
只茫然四顧,想著要尋個人來問問,可哪裡有人搭理他們呢?叛軍最好莫瞧見他們才好!免得一刀斬落,豈不是就沒命了?
鍾念月視線轉動。
倒是終於瞧見了孟公公。
孟公公鞋子掉了一隻,一瘸一拐地朝她走來。
鍾念月與晉朔帝一同相處了太久太久了,久到二人間不知有多少的回憶。
她原先是一樁也沒記在心頭的。
可今個兒記憶倒好像被勾出來了,且印在腦中愈發地清晰。
那時朱家大火,她想去瞧朱幼怡。
晉朔帝在馬車裡問,若是他有一日也這般,念念可會等在門外久久不離?
鍾念月腦中亂糟糟的,一會兒是回憶,一會兒又是羅姑娘說今日只怕早在晉朔帝的算計之中,一會兒又怕原本的男女主光環太大,饒是晉朔帝也抵不過……
鍾念月驟然拔腿迎上孟公公:「陛下在哪裡?」
說罷,倒像是要往宅院裡沖了。
孟公公張張嘴,不等他答。
背後突地伸來一雙手,牢牢地箍住了鍾念月的腰,一下將她整個撈到了懷裡按住。
「念念,往何處去?」是晉朔帝的聲音。
鍾念月嚇了一跳,淚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了兩顆。
她小聲道:「我以為你在裡頭,要去救你呀。」
晉朔帝抬手按住了她的眼角,輕輕擦了兩下,又摸到她額前被汗水濕透再被林間的風吹得冰涼的髮絲,摩挲了下。
他原先是愛看念念哄他,為他皺眉落淚的。
他自知性情涼薄,於情感上的感知,總比旁人慢了幾分。因而總要如此反覆,才可從中品味到念念的甜意。
他知道自己骨子裡更似個惡人,便怎麼也改不掉這性情。
晉朔帝柔聲道:「念念如何救得了我呢?」
「若有你身陷火場那一日,我不會在門外等你,我會進去救你的……朱府門外,說過的。」鍾念月抽噎了下。
那時鐘念月年紀還小一些。
他聽過雖覺得震撼,但想著到底是小姑娘的話,沒準兒過兩年便忘了。
但念念沒有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