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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妃一時有些坐不住了。
她總覺得都察院這一出, 沒準兒是晉朔帝的手筆。
難怪他一直不溫不火, 好似沒有偏袒鍾念月, 實則只等著這日呢……若是他真為著鍾念月插了手……惠妃心底陡然間,不可抑制地升起了恐懼之情。
惠妃本能地回頭看了一眼太后。
她知這大殿之中, 只有太后一系可能成為她的盟軍了。
太后此時卻閉著眼, 仿佛什麼也沒瞧見似的。
只有太后自個兒知道,她這會兒也在心底罵得厲害呢。
晉朔帝這是故意叫她過個生辰, 都過不安生!
都察院的人此時躬身道:「臣懇請陛下,傳證人!」
晉朔帝此時才淡淡道:「傳虞城酒館掌柜汪青, 梁虎同僚姚金榮,及武平舊部賈立。」
當下有人小跑著出去傳去了。
晉朔帝掃了一眼那位太子門客, 廖姓大臣。
這廖大人剛才還氣壯得很呢。
這會兒那背脊便悄無聲息地往下塌了塌。
等證人傳到殿中。
殿中的樂坊舞姬也就先退下了。
寬闊的大殿中央,便只剩下了三個證人。
這三人。
第一個是平民百姓。
後頭兩個雖是行伍中人,卻地位低下。
他們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一時趴伏在地上,連動都不敢動。
不等都察院挨個問他們。
萬氏看了一眼自家兄長。
萬老二、萬老三、萬老四,先後從席間走出來,跪地道:「臣也有話奏!」
晉朔帝:「嗯, 說吧。」
比起方才,他出口的話語要長一些了, 語氣自然也顯得寬和些。
只是萬家人並未發覺。
萬老二憤聲道:「臣那老父死時,還曾叮囑臣,萬不要將此事傳出去。只等將來臣也戰死沙場了,便將那秘密一併帶到陰曹地府去!可誰曉得,惠妃不顧念往日收留照顧之情,竟要將惡名往臣父頭上栽!」
萬老三是個儒將,他拜了拜,接聲道:「既如此,今日臣等也只有無禮為之,將事情說個清楚明白。」
惠妃眼皮直跳,胸口咚咚。
什麼秘密?
哦。
大不了就是且聽他們編一編……
萬老二聲音一沉,開口聲音轟轟如雷,擲地有聲:「興安二十九年,臣父身在碗城,與虞城相隔數里,皆臨邊塞。那年的寒冬格外地長。入春化雪後,更見寒冷。可臣父依舊每日巡視城樓,未有一日懈怠。
「他老人家身子骨雖然日漸衰弱,但老將的經驗仍在。在大雨將來前,他便擔憂,塞外南郊國人恐怕熬不住,要興兵攻城。碗城素來是第一道關塞。可他等了三日,不見絲毫動靜,便疑心南郊國另有他法。
「又過一日,虞城傳信,說南郊國商人死在了虞城內。此時臣父便覺得,他們怕是要翻山越嶺,繞道先攻虞城。當日臣父便立即點兵,親率軍前往虞城,只留我與四弟駐守。怎麼到了他們的嘴裡,變成了是梁虎來通知的臣父?是他吹響了這反攻的第一聲號角?」
鍾念月脆聲道:「難怪……」
眾人聞聲,不由朝她看了看。
等看清原來開口的是這位祖宗,自然也就不敢去打斷了人家說話。
萬老二也回頭看了一眼。
怔了片刻,才敢認這是他的外甥女。
鍾念月倚著桌案,懶洋洋地道:「我曾問過都察院的幾位大人,南郊國人身亡是在一月二十六日,虞城大雨則是在二月五日。而南郊奇襲乃是在二月十一日。城破是十四日。梁虎逃出是哪一日,證人都記不清了。
「但我外祖父軍中有隨行的書記官。外祖父趕至虞城是二月十七日。
「若按證人的說法,也就是說,從城破到梁虎逃出,趕至碗城,再通知我外祖父疾奔到虞城,前後攏共花了六日的功夫……」
惠妃聞聲皺眉。
心道那又如何?
太子卻一下盯住了鍾念月。
他心想。
是父皇教她的嗎?
「一支軍隊,有糧草輜重,每日可行軍三十到四十里。若是拋卻一切糧草輜重,輕裝疾行,每日最多行軍一百里……」
鍾念月從前聽晉朔帝講時,也沒覺得這些東西有什麼趣味。
直到今個兒,她才咂摸出點了意思來。
懂得越多。
原來便越有意思。
鍾念月不緊不慢地道:「從碗城至虞城。卷案中曾寫,我外祖父奔襲千里。而實際距離乃是八百餘里地。
「這八百餘里,便是輕裝疾行,也要行上足足八日。惠妃的生父,是直接飛到碗城去的嗎?」
鍾念月抬眸笑問。
她沒有再稱呼惠妃為「姨母」。
兩家之間,徹底扯去了那層遮羞布。
此時鐘大人與萬氏都震驚地瞧了瞧鍾念月。
似是全然沒想到女兒口中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眾臣也是驚愕不已。
鍾隨安垂首輕輕一笑。
他就知曉。
三皇子倒是完全不意外。
他心道,在青州的時候,我就叫鍾念月諷刺過了。這潑婦確實懂的比我多些!
你們還不知道罷?
萬老二此時回過神來,一點頭,道:「不錯!不錯!」
「若按我舅舅的說法,收信第二日便往虞城去。那應該是一月二十六日之後,二月五日左右啟的程。隨後花費十日左右的功夫,抵達虞城。這豈不是合理多了?」鍾念月歪頭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