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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朔帝手上稍用了些力,如此才好似從中汲取了力量,從而按住了心頭洶湧的心緒。
他微微側過臉去。
二人之間的距離便拉得更近了些,好似一言不合便要親在一處了。
他道:「太后之所以能在宮中屹立不倒,不是因她如何受寵。而是她一共生養了六個孩子,統共活下來了四個。這在先帝的後宮中,是極為難得的事。先帝高興之下,方才將她遷入了永寧宮副殿。朕是最後一個出生的。那時的遠昌王已然成年,長公主也已及笄,先定王……」
他一頓,道:「便是相公子的生父。」
鍾念月當然還記得先定王。
她當初中的那個毒,便是先定王手底下的亂黨謀劃的。
相公子是他的兒子……那宣平侯呢?
還有。
這樣一來,相公子竟是與晉朔帝有幾分血緣關係在的。
晉朔帝接著往下淡淡道:「先定王那時,已隱隱嶄露頭角,得了先帝的看重。未及弱冠,便得封定王,隨後出宮建府,賜了范家女給他做正妃。」
鍾念月回憶了一下。
發現如今京中好像已經沒有什麼范家了。
「那時先帝更數次在朝堂上,言及定王酷似他。一時間,眾人都以為,定王恐怕將來要繼承皇位。太后一時風頭無兩,正得意時,卻有一位高僧為朕寫下批言……」
鍾念月忍不住皺緊了眉。
來了來了。
電視劇里,宮斗坑害旁人的常見手段。
隨意找個和尚道士,說你什麼克父克母克天地,恨不能直接鼓動皇帝弄死你才好。
「都寫了什麼?」鍾念月惱聲問。
晉朔帝聽出了她惱怒的口吻,眼底不由透出了幾分笑意。
他道:「觀音骨,羅剎心,邪祟路,早亡命。」
觀音骨。
聽著似是誇獎的話罷。
大抵是說此人骨相奇美。
羅剎心。
指的大抵是晉朔帝有一顆狠辣壞心唄。
邪祟路。
那應當就是說晉朔帝將來要走的一條路,非是正路。
可怎麼還帶罵人早亡的呢?
「這不是滿口胡言是什麼?」鍾念月不快地道。
我可是生長在紅旗下,絕不參與任何封建迷信活動的三八紅旗手!
呸!
「念念又怎知他所說為虛言呢?」晉朔帝垂眸盯著她。
「陛下如今不是活得好好的?何來的早亡命?」
「誰又說得准呢。」晉朔帝道。
原先鍾念月還聽他說起過,從前不求長生。
只是遇著她後,才會覺得那長壽麵都多了點滋味兒。
這樣一想,鍾念月便更覺得心下不快了。
難怪晉朔帝從來不求長生,於生辰一事上分外淡薄。
怪只怪早前有個老禿驢胡亂說話!
鍾念月飛快地抬手,牢牢捂住了晉朔帝的嘴,道:「呸呸呸!方才的話就當沒說過。」
晉朔帝垂眸瞧了一眼她的手腕,而後抬手將其牢牢扣住了。
他是真真想要將她變得再小一些。
能時時刻刻揣在袖中便好了。
鍾念月忙問:「後來呢?」
晉朔帝也沒有掙開她的手,只輕輕動唇道:「後來先帝不屑一笑,只道他乃真龍天子,管它羅剎還是邪祟,見了他,也自有俯首稱臣,被鎮壓下去的結果。於是朕成了第一個,由先帝親自養在膝下的皇子。」
鍾念月:……?
這倒是我沒想到。
您爹的腦迴路竟也如此清奇麼?
聽完這麼一段批語,第一反應倒是老子要展露真龍之氣,壓一壓這邪祟!
她方才腦中都已經快要聯想出來,有了那段批語後,晉朔帝如何從永寧宮被驅走,又如何遭受宮人的欺辱,兄弟姐妹的嘲笑,父母的冷眼,一口飽飯都吃不上,如此數年,方才熬出了頭。
……結果現在你告訴我,壓根沒有這回事?!
鍾念月兩眼微圓地瞪住了晉朔帝。
白心疼了。
晉朔帝被她瞧得忍不住摩挲了下她的腕子,道:「念念可知這意味著什麼?」
「什麼?」鍾念月習慣性地脫口而出,但隨即便隱約有了個答案,她遲疑道:「因養在先帝跟前,陛下也跟著耳濡目染,學了許多帝王之道。不管陛下有沒有,至少在外人看來,是這樣的,是麼?」
晉朔帝應了聲:「嗯。」
那麼結果就顯而易見了。
晉朔帝養在先帝這裡,與生母和親兄長親姐姐,都沒了培養感情基礎的空間。
太后花了許多的心思在定王的身上,世人也都認為他將來要繼位,便連那時的遠昌王和長公主都一心輔助他。
如今橫空出了晉朔帝這樣一個變故。
便是再親的血緣關係,此時也少不得要生猜疑、提防,更乃至是直接將之視為敵人了。
鍾念月的身子歪歪地坐著。
她的背脊往下塌了些,便好似往晉朔帝的方向倚了倚。
她輕聲問:「於是此後,陛下便沒有了親生的兄長和姐姐,也沒有了生母,是麼?」
晉朔帝忍不住輕撫著她頭頂柔軟的發。
他應聲:「嗯。」
撫著撫著。
晉朔帝的手指便落在了鍾念月的耳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