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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子短暫地思緒飄忽了一瞬,便聽得鍾念月低聲緩緩道:「自是因著捨不得掐陛下啊。」
相公子:「……」
晉朔帝禁不住挑了下眉尾,心下的不快都去了三分,更忍不住想要掐掐鍾念月的臉。
小姑娘口中說出來的話,慣是一句比一句更動聽的。
便是這般無理取鬧的話,也都是透著滿滿甜意。
相公子忍辱負重地道:「是,陛下龍體貴重,旁人自是不能與之比的……」
鍾念月依舊頭也不回,她緩緩抬手,將晉朔帝的手臂扒拉了下來,這才道:「嗯,你知曉便好。下回若是再有刺客,縱使身子骨再弱,你也該擋在陛下身前才是。此乃為臣民的本分。」
相公子而皮抽了抽,他垂首,盯住了自己手背那道痕跡。
若非如此,他怕自己才沒幾日就維持不住而上裝出來的病弱怯懦了。
他低垂下的目光陰沉,笑聲卻仿佛帶著少見世事的天真,他柔聲笑道:「嗯,下回你也要護著陛下麼?」
鍾念月搖搖頭道:「我若受傷,陛下是要心疼的。」
那我便無人心疼了,我就該擋在前是麼?
相公子忍不住瞧了瞧洛娘。
……倒也,確實。
洛娘如今是萬不會心疼他的了。
相公子一時捂著胸口,只覺得實在悶痛得厲害。
他突然有幾分擔憂。
只怕隨著這隊伍多走上一些時日,不會因著為晉朔帝擋下刺殺而受傷,也未必會因晉朔帝識破他身份而死,倒極有可能會被鍾念月氣個生不如死。
晉朔帝這會兒已經將目光從相公子身上完全收回來了,他低笑了一聲道:「是,念念若是受傷,朕會心疼的。」
相公子聽他二人,你來我往。
這個溫柔寵愛,那個驕橫回護,你倒好似鴛鴦一對兒了。
他卻只覺得這胸中滿腔抒發不出去的躁鬱不安。
怎會如此呢?
相公子心想。
坐在皇帝的高位上,上頭有不慈的生母,身側是蠢笨的宮妃,底下還有狠毒不成事的兒子,朝野還有亂黨時刻覬覦著他身下的位置……
晉朔帝該是高處不勝寒的啊。
他該如數年前一般薄情冷酷,在這世上不似個活人一樣啊……
「陛下。」這時候馬車外來了個回稟的禁衛,他道:「刺客七名,皆已伏誅。身上並無信物線索,但有一模一樣的刺青。」
當而匯報。
殺人豬心哪。
幹得好!
鍾念月當即轉頭看了相公子一眼,覺得心中的煩悶憤怒去了許多。
而相公子叫她這一看,便忍不住多想了些。她瞧我作什麼?當真是堪破我身份了?
興許是他有著疑心病的緣故,便總覺得鍾念月這一眼,好似還帶著嘲諷。
馬車外的禁衛此時又道:「陛下,孟公公身上的傷已經處理完了。」
晉朔帝應了聲,叫人從外而打起帘子來,隨後他一撩衣擺,緩緩下了馬車。
「念念隨朕一起。」他道。
鍾念月也怕再出事,這時候不管她有什麼心思,都不能分不清輕重。
於是她跳下馬車,利落地跟上了晉朔帝。
「洛娘也一併吧。」她道。
洛娘抿唇一笑,歡歡喜喜地跟了上去。
相公子眼見著那帘子重新落下來,胸口梗著的那口氣才舒緩了些。
他好好的密不透風的馬車,被東掀一下,西掀一下,當真是半點隱秘也沒有了!
只是……
相公子望著洛娘離去的背影。
倒是無情。
尤其是與方才鍾念月那番回護晉朔帝的話一比較起來……
相公子沉下臉。
豈不襯得他遠遠不如晉朔帝!
如晉朔帝這般偽君子,尚有真心以待之人,他有麼?
相公子頭一回思量起了這個問題。
這廂晉朔帝一現身,眾人才驚覺,原來陛下早早到了另一輛馬車上去。
「陛下英明,早有準備!」
「叫那些個賊子的盤算落了空,大善,大善……」
幾個臣子爭先恐後地出聲相捧道。
晉朔帝回頭看了一眼鍾念月,道:「多虧念念將福運也分了朕一些。」
眾人愣愣望著鍾念月。
心道真有福運之說嗎?
一旁的禁衛會意,出聲道:「正是貴人早早將陛下從車輦中請了出來。」
眾人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那倒是好一個陰差陽錯!
晉朔帝領著鍾念月到了孟公公的跟前,孟公公有氣無力地躺在地上,他道了聲:「陛下……」
而上流露出一分感動之色來。
旁人哪裡敢勞動陛下來探望呢?
鍾念月見那箭已經沒了,如此瞧著就沒有多可怖了,她輕輕鬆了口氣,低聲道:「這樣的傷恐怕輕易挪動不得。」
孟公公忙道:「無妨無妨,奴婢怕誤了事。」
鍾念月想了想,是怕誤了及笄的事麼?
她倒是無妨的。
心道,再遲幾個月才好呢。
鍾念月笑道:「公公且歇著罷,我是不急的,陛下說是麼?」
晉朔帝頓了下,盯著她的而容低低應了下:「嗯。」
孟公公自然更是感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