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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隨安身上還帶著點冷意,等走近了,他撣了撣身上的雪,又猶豫著將外衫脫去了。
錢嬤嬤驚聲道:「公子這是做什麼?當心著了涼。」
鍾隨安低聲道:「都濕了,是涼的。」
鍾隨安說罷,這才自己搬了個凳子放在鍾念月床邊,坐著不動了。
錢嬤嬤心道今個兒鬧的是哪出啊?
「公子用過晚膳了?」
鍾隨安:「用過了。」
錢嬤嬤便也不好問了。
鍾隨安這一守便是一夜。
還連著來了兩天。
這天半夜,鍾念月乍然一驚醒,見著自己床頭坐了個人,這人見她醒了,忙抬手來拍她腦袋,一邊拍,一邊結結巴巴地哼小曲兒。
鍾念月迷迷糊糊的,腦子轉了半天,才隱約聽出來,他哼的是《木蘭從軍》的調子。
……是狗比哥哥啊。
鍾念月閉上眼,慢吞吞地躺了回去。
第二日再醒來,她房裡果然又不見鍾隨安的身影了。
萬氏早早來了她的房中,悉心為她挑選今日要用的首飾與衣裙。
鍾念月過得不大能分清日子,只是見萬氏這般鄭重,她不由低聲問:「今日是陛下的壽辰麼?」
萬氏應了聲:「是。」
鍾念月點點頭,便坐在那裡充個木頭人,任由萬氏拿著首飾往她身上比劃了。
折騰到酉時,眾人便要起身乘馬車朝皇宮去了。
鍾家已然備下了壽禮。
用一個比鍾念月頭還大的盒子,裝了不知道什麼玩意兒。
鍾念月也不感興趣,上了車便開始打瞌睡。
宮門前車馬多。
鍾府的馬車夾在其中,半晌也不見得挪動一回。
鍾念月卷著帘子,朝外掃了掃,隱約可聽見那隔著數條巷子之外,傳來的嘈雜聲。
萬氏見她聽得出神,不由道:「今日十里八巷,都該是披紅掛綠,共賀陛下生辰,……往年還有異域小國的使臣,前來朝拜。只是你從前都不大肯來,每回都是稱病在家中,賴著怎麼也不肯起床。」
說話間,他們的馬車便被引進了門。
惠妃早早就命人備下了軟轎,將萬氏與鍾念月一併請了上去。
其餘人麼,也有那皇親在其中,還有些與宮中娘娘沾親帶故的,只是其他人都不敢在此時行特權,因而他們就只有眼睜睜看著鍾念月的身影遠了。
半晌,才不知是誰低低嘀咕了一聲:「果真是內定的太子妃呢。」
「噓,噤言。」
那人不敢說了。
卻仍舊氣得高家姑娘臉色變了變。
宮宴擺在保和殿。只見兵士陳杖而立,教坊中人懷抱琵琶或琴,一個個梳得飛天髮髻,身著薄衫,入了偏殿中。
不多時奏樂起,樂聲恢弘。
鍾念月聽著聽著,覺得仿佛自己都要去登基了似的。
待他們一行人也入到殿中,自有宮人引著他們一一落座。
鍾家的位置算是靠前的,雖不至緊挨著晉朔帝的手邊,但也足夠彰顯鍾家的地位。
「你舅舅他們也在。」萬氏笑道。
無論是鍾念月,還是原身,對萬家的親人都沒什麼印象。
從前萬家人到鍾府來,原身都很少踏出自己的院子。萬氏也縱容她,便從不硬要求她出來見人。
鍾念月抬頭朝萬氏說的方向掃去。
只隱約掃見了幾個彪形大漢,實在分不出誰是誰,便只好收起了目光。
又不知干坐著等了多久,只聽得太監拖著長長調子,嗓音高亢地道了一聲:「陛下駕到……」
於是烏壓壓的人們,便紛紛起了身,行三跪九叩的大禮,頭磕下去,像是恨不得都埋到膝蓋里去。
等行完禮,再直起身,鍾念月朝那座上望去。
便見晉朔帝頭戴冠冕,旒珠垂下,將他的面容遮掩幾分。因而那張俊美面容,登時少了幾分往日的文雅氣,更添帝王的凌厲、深不可測之勢。
鍾念月微微怔了片刻,這才有種更強烈的,那坐在座上的人,乃是封建王朝里萬人之上的真實感。
她瞧著瞧著,突地覺得,那座上的人給她分了幾縷目光。晉朔帝看了她一眼。
這樣遠,也能察覺到她在瞧他麼?
鍾念月的目光轉了轉,才發覺,……四周還真沒什麼人敢直視晉朔帝。
可不就將她給露出來了麼?
鍾念月咂咂嘴。
便舉起懷裡的小匣子,沖晉朔帝拍了拍。
晉朔帝隱在旒珠後的目光微微一閃動,輕抿了下唇,方才出聲:「……開宴。」
樂聲驟換。
教坊舞姬從偏殿搖曳著腰肢進來,鍾念月視線立馬就被牢牢吸引過去了,看了個津津有味。
晉朔帝卻還在看她呢。
孟公公也在看。
看了還出聲道:「姑娘似是沒怎麼動筷子。」
晉朔帝淡淡道:「宴上都是些冷食,倒也沒什麼可用的。」
孟公公點頭應聲,盯了會兒,卻是覺得不大對勁:「姑娘像是……像是正專心瞧人家跳舞呢。」
晉朔帝:「……那便讓她看個夠。」
孟公公失笑:「姑娘真是孩子心性……什麼玩意兒都能勾走她的目光。」
說完,孟公公又覺得自己像是說錯話了。
什麼都能勾得走,那還記得陛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