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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縣令領路在前,躬腰苟背,連站直也不敢。
等終於到了那廂房外,他已是渾身大汗了。
「此處便是為陛下準備的。」縣令道。
晉朔帝便抱著懷裡的少女,徑直踏門而入。
宮人們熟練地跟著進去,點炭盆、燃薰香……沒一會兒功夫,便將裡頭布置舒適了。
縣令只隱約聽得那少女像是醒了,低低問了句:「這是何處?」
答話的不是孟公公,而是晉朔帝。
晉朔帝低聲道:「是在清水縣令的府邸中。」
縣令暗暗咋舌,心道那少女的聲音倒是極好聽的。
她若是見著晉朔帝抱著她,怕不是要被驚住的?
縣令正想著呢,便隱約又見那少女似是在晉朔帝懷裡翻動了下,嬌聲道:「床鋪好了,我便要睡床了……馬車裡睡著不大舒服。」
好大的膽子!
縣令心道。
晉朔帝應了聲:「嗯。」將她輕輕放下,同時也拉下了帳子。
「縣令大人瞧夠了嗎?」孟公公的聲音在跟前響起。
縣令驟然一抬頭,便見孟公公皮笑肉不笑地盯著他。
縣令竟然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只覺得這一眼,比那侍衛冷冷看上他一眼還要厲害。
「不敢,不敢直視聖顏。」縣令將頭死死埋了下去。
孟公公往他手裡塞了張條子:「去吧,辦去吧。咱們家的姑娘是嬌寵著長大的,到了清水縣上多有不適,這上頭的東西都是姑娘要用的,一樣也不許少。」
縣令連連應聲,攥緊條子,等轉過身去,倒是狠狠鬆了一口氣。
他原本還想著自己捂不住了,要被陛下發覺這清水縣究竟是個什麼模樣了。可如今看來,陛下的心思分明不在這裡嘛。
晉朔帝進了屋子後,便沒有再出來。
大皇子都遣人來問了三回,每回都是孟公公似笑非笑地打發了回去。
他道:「陛下陪著姑娘呢。」
這個姑娘是誰,大皇子卻也是從未聽過的,他只當是自己辦差出了錯,便也只好咬著牙,灰溜溜地回去了。
路上還與祁瀚相撞了。
二人冷冰冰的,絲毫沒有兄弟情誼地打過了招呼。
「太子也去求見父皇?」大皇子哼笑一聲,「不必去了,父皇這會兒不見人。」
祁瀚聽他如此說,就知道他是去過了。
為何不見人?
是父皇另有打算,還是不想叫人看見了鍾念月?
祁瀚心頭重重壓著一塊石頭。
他有些說不出的焦灼,乃至於連呼吸都變得不順暢了。他總覺著仿佛有什麼事,徹底脫離了他的掌控,朝著一個不可預料的方向去了。
接下來這一日,縣令的府上所有人都知曉了,晉朔帝抱下馬車的那名少女,是何等的備受寵愛。
每日送去的膳食,是晉朔帝親手擬的單子。
還有那些從城中搜羅來的有趣玩意兒,如流水一般送入了那屋中。
縣令越發放了心,待這位見不得面的姑娘也就越加上心了。
他坐在廳中,命人將食物呈上來,沖大皇子笑道:「此物是那位姑娘點了名要吃的,不似咱們這邊的吃食,嘗著很是新鮮,大皇子且嘗一嘗?」
大皇子卻驀地打翻了那碗碟,沉著臉站起身來,一言不發。
他都不曾從父皇這裡享過這般溫情。
「什麼那位姑娘……我從前都未見過她,只怕是路邊撿來的不知道什麼玩意兒,這等卑賤之身,也妄想……」
大皇子話還沒說完,太子驟然起身,抬手便是一巴掌。
祁瀚咬牙切齒:「你住嘴。」
縣令一下傻了眼,手忙腳亂正待勸一勸。
大皇子卻已是怒極,一下撲在祁瀚的身上,二人拳腳相加,就這樣打起來了。
這二人打得不可開交,等侍衛來拉扯時,他們見那縣令還傻站在一旁。
好端端的,提表妹作什麼?竟敢讓表妹擔這樣的名聲!
祁瀚陰沉沉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按著縣令也是一頓打。
大皇子冷笑一聲,倒也看不慣那縣令這般狗腿,言語間捧著那姑娘,上去也是一頓打。
縣令渾然不知,為何戰火燒到了自己的身上,一時抱頭不顧腳,抱腳又顧不得頭,連聲:「哎喲哎喲……」
侍衛:「……」
這廂屋子裡,晉朔帝疊了手中的紙,置於燭火上燃了。
他頭也不回地問床榻上的鐘念月:「今日晨間醒來,為何又哭了?」
鍾念月的身體今日又好了許多,她正懶怠地倚著靠枕,光明正大地享受著皇帝才有的待遇,一邊喝茶,一邊玩貼畫。
她聞聲不由歪頭:「我哭了?」
「嗯。」
不止是又哭了。
這回還哭得極是傷心,揪著他的領子,像是氣都喘不過來。
他便只有按住她的背脊,輕輕撫去,可怎麼也撫不住淚水。
誰也不曾這樣不識趣,在他跟前哭起來就沒個頭尾。
還非要揪著他不放。
於是晉朔帝頭一回這樣哄不住一個人。
「想爹娘了吧。」鍾念月低聲道。
晉朔帝曾聽惠妃提起過,鍾念月的母親萬氏每年入冬,便要去寺廟中住上一段時日,如今還未回來呢。
這鐘大人又整日忙於刑部的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