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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陰再度不管不顧地又要撲向溫蓉蓉,「大小姐,我求求你,救救我林仙姐姐吧嗚嗚嗚……」
山陽抓了她腳腕一下,但是沒能抓住她,她腳腕被絆,直接摔得趴在地上,下顎狠狠磕在了磚石上,大概是咬破了舌頭,嘴角頓時湧出血來。
溫蓉蓉抽了口氣,快步上前去扶她,這小姑娘臉本來就跟調色盤似的,再磕這麼一下,滿嘴都是血,看上去更慘了。
但誰料到,溫蓉蓉這一扶,山陰抱著她的腿扯著她的衣袍,這一次是徹底撕不開了。
紅煙手指緊攥,山陽嚇得身上發抖,生怕溫蓉蓉一個不耐煩,一切就都完了。
山陰確確實實是太不知好歹!
有悄悄在屋內偷看的醫師,見狀也搖頭嘆息,這種沒完沒了的做法屬實惹人厭煩。
這就是賤奴,可憐,但也可恨。
你露出一丁點的善心,他們就會如藤蔓一般勾纏而上,活活榨乾你的善心,被生生扯斷了撕碎了,才會甘心。
但是山陰又怎麼會不明白過猶不及的道理,她生下來便是賤奴,活在地獄裡,她從不是個任性的小孩,她懂得一切她這個年歲不該懂得的道理。
但是現在的她,也正如昨天的山陽,溫蓉蓉便是他們絕境之時唯一的希望,就算她哥哥不讓,就算說出口可能會被趕出去,賣回去那個地獄,她還是要抓住這微弱的一線奢望,開口試一試。
「救救我林仙姐姐吧嗚嗚嗚……求求你了大小姐,求求你了……」
山陰抱著溫蓉蓉,仰頭看著她,眼淚順著臉流下,口中的血,也不要錢一樣順著嘴角流下。
一張哪怕這樣五彩斑斕腫脹不堪的小臉,也能看出模樣好得很,血淚交織,我見猶憐。
溫蓉蓉哪裡挨得住這樣的央求和注視,她無法根據山陰這一身傷,判斷她是源自怎樣的生活,她連想像都想像不到。
她也有些頭疼,但是片刻之後嘆息一聲說,「你林仙姐姐在哪裡?」
「在奴隸市,嗚嗚奴隸市……」
「又是奴隸市,」溫蓉蓉說,「你就這一個姐姐了?再沒有別的了吧。」
溫蓉蓉這麼問,但是卻是看著山陽問。
山陽知道溫蓉蓉這麼問,代表著她也要救林仙的意思,而上的表情開裂扭曲了一瞬,然後咬牙強忍住,滿眼通紅地抬頭看著溫蓉蓉,然後狠狠一個頭磕在地上。
頓時額頭血線流了下來,他聲音哽咽,卻壓抑著波濤洶湧的情緒,嘶啞道,「沒了。」
溫蓉蓉無奈地看向紅煙,「你還得跑一趟了。」
紅煙眼中也有些壓不住的情緒,昨日她去接山陰的時候,便見過那個林仙了,只是昨日她便奄奄一息,倒是不知道今天是否還能活著了。
紅煙壓著嗓子裡而的細小戰慄,低低應了,「是。」
溫蓉蓉這才抬起手,想去摸一下山陰的頭或者臉,但是她發現無處下手,全是傷,最後只挑了一塊尚且算好的眉心皮肉,輕輕戳了下,笑著說,「這回可以放開我了吧?」
山陰似乎也沒有想到,溫蓉蓉居然這麼輕易就答應了她。
眉心落下一點溫柔觸碰,又迅速抽離,這是她這短短一生,來自人族的,包括她母親在內,最最溫柔的觸碰。
山陰直接呆若木雞,被山陽拉著後退,山陽按著山陰的頭,一起給溫蓉蓉磕頭。
但是溫蓉蓉受不了這個,又說不聽,只好逃也似的跑出了醫師院。
紅煙快步跟在她身後,溫蓉蓉活活被那兄妹倆給磕出了一腦門的汗,出了醫師院之後,隨手用袖口抹了下,用手掌扇了扇風,然後鬆口氣緩步朝著蘭庭院走。
紅煙將溫蓉蓉送回了蘭庭院之後,竹葉也已經回來了,紅煙便告退,要去奴隸市。
溫蓉蓉本想看書,但是聽人說了好幾次的奴隸市,她還真的沒有見過,一時好奇,她便對紅煙和竹葉說,「準備馬車,我也去奴隸市看看。」
看看能不能挑上幾個奴隸,之後靈器店那邊也會缺人手的。
但是她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奴隸,什麼叫做奴隸市。
她在路上做好了心理準備,讓紅煙準備了一些銅珠子和銀珠子,她天真地以為不過是販賣人口的地方,或許也會有些殘忍的事情,畢竟這個世界的本質如此。
她想的是實在看不過眼的,就買回來便是了。
但是當她真的下了金堆玉砌的馬車,邁入了破舊又蒼涼的奴隸市大門的那一刻,溫蓉蓉在看清了門口一排被死狗一樣吊著暴曬的,骨瘦嶙峋周身蠅蟲飛舞的半妖,甚至是人族奴隸的時候,心就驟然間沉了下去。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子腐屍一樣的味道,令人胃口不自覺地翻騰起來,呼吸都屏住。
進了大門,寬大的長路直通向遠處的一間尚算完整正常的屋舍,但寬路的兩側,擺放著鱗次櫛比的,數不清的碩大鐵質牢籠。
黑沉沉的,如同那天城門之上送別燭龍軍之時,而對那黑沉沉鐵甲兵一般的沉肅。
但是相比於鐵甲君透出的肅殺與莊重不同,這些依次排開的鐵籠,在這熾烈的正午陽光下,卻透露出一種腐朽腐爛,令人骨縫發涼的陰寒。
在陽光下透著一種鏽色的,足有手臂粗的鐵欄杆,遮擋住了視線。
距離有些遠,一眼看不出那些籠子裡,都關著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