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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最後她還是折返回了蘭庭院,打開了留影石。
畫面很短,在魔獸領地的最深處,那是溫蓉蓉和南榮元奚的人還沒有搜索到的地方。
崖邊上一把深深扎入石壁的,已經折斷的雙尖鎖焰槍,還有一截枯骨。
拿著留影石的人是閼逢,他蹲在那截枯骨面前,視線不看溫蓉蓉這邊,側臉帶著綿密的哀傷,「是人骨,南榮慎的腿骨,不知道被什麼啃食了。」
再往前,便是萬丈深淵,那截折斷的雙尖鎖焰槍,還有這腿骨,都在昭示著一件事――南榮慎已經死了。
閼逢說,「主人,給南榮元奚的那份留影石,我並沒有說話,但是想必他也能猜出一切,我們……」
閼逢轉過頭,視線看過來,「我們還要找嗎?」
溫蓉蓉扔了留影石,按著心口蹲在屋子裡。
過去了這麼久了,她早覺得她已經走出來了,南榮慎於她來說,至多算是朋友。
可是直面他的死,溫蓉蓉還是覺得有一隻大手攥住了她的心臟。
或許在她的內心,南榮慎比她以為的朋友,要重上許多,而她不自知罷了。
最後溫蓉蓉在紅煙的攙扶下起身去吃年夜飯,同時對傳信的青絕鳥說,「告訴閼逢,儘可能地收集……越多越好。」
哪怕是要立衣冠冢,總要有東西能下葬才是。
南榮元奚收到了留影石之後,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許久,他垂著頭走出門,站在沒有燃著燈燭的幽暗之中,開口聲音嘶啞道,「接著找。」
現如今虛羅門和德明宗,乃至十宮樓幾乎是資源共用,青絕鳥一個晝夜便能抵達幾千里之外的海潮國。
收到命令的兩宗人馬繼續尋人,終於在幾天之後,在深崖之底,找到了南榮慎。
還活著的南榮慎。
彼時他正在被魔鳥啄食魔鼠啃食,除去殘缺的一條腿,被分別啃食的四肢和脊背,消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
他一隻手抓著殘缺一半的雙尖鎖焰槍,另一隻手中還抓著一隻吃了一半的焱嘯鼠,昏死在了魔族的血河邊上。
被魔氣浸染的他看上去像一截腐朽燻黑的乾柴,只有微弱到幾乎難以感知的氣息,能夠證明他還活著。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到的這裡,就連這些尋人的大妖,也是第一次到這個地方,魔族血河他們只在傳聞中聽過,卻從未看到過。
這裡魔氣重到妖族都感覺到了不適,層層魔障一直覆蓋到山崖之上,這裡是溫蓉蓉也不曾標註過的地方,簡直就是真正的魔獸老巢。
閼逢他們一落到崖下,便有魔獸圍上來,個個都是高到難以估量的境界,走動間地動山搖,身上滴滴答答儘是魔族血河的河水,雙眼中散發著不正常的紅光。
閼逢帶來的大妖頓時分成兩隊,一隊和魔獸動手,一隊驅趕魔鳥和正在啃食南榮慎的焱嘯鼠救人。
他們在魔獸領地尋人尋了這麼久,對於對付魔獸,早已經有了一定的經驗,以脫身為主的戰鬥,總是輕鬆些,死傷也非常少數,但是這崖下因為感知到了他們的闖入,越來越多的高境魔獸圍過來,眾人抵抗得越來越吃力。
而救人的妖族將南榮慎從血河之中撈起,驚見他半張臉因為浸在血河之中,已經被血河中的魔氣燒灼焚化得露出了白骨。
血肉化為了淤泥一般的東西從他半邊側臉滑落,他們簡直難以相信,這樣的一個樣子都不能算作人的人,居然還頑強地活著。
大妖們且戰且退,卻依舊不敵這些不斷自血河裡面站起,圍過來的高境魔獸,有人被掀飛進血河瞬間便尖叫著被腐蝕得遍體鱗傷的時候,閼逢突然抬手,將所有人卷至身後。
而後他張開雙臂,面對著群魔雙眸綻出如霧氣般的銀色幽光,身後五尾陡然自衣袍下伸出,竟有遮天蔽日之勢。
霎時間這一處幽暗被閼逢身上散出的幽光映照得亮如白晝,驅散了魔氣,令面前的魔獸動作有了些許遲疑。
閼逢立即下令,「帶讓人,用好護身靈器,上崖,突圍!」
眾人隨他良久,立即定神,從袖中掏出護身金鐘罩,瞬間撐開了無形的護身罩,然後迅速朝著崖上飛掠。
閼逢得妖術很厲害,尤其是迷惑之術,這是狐族最擅長的法術,可是他的妖術不常用,因為他的妖術每次使用,都非常傷身。
他雖然得到了五尾狐的傳承,卻骨子裡有一半的血脈是人族,他並非純血大妖,因此每一次用過於強橫的妖術,他的骨骼肌肉,就會像是撕裂融化一般的瘋狂疼痛。
但是此時此刻,他咬著牙,撐著這妖術屏障,幾欲跪地,卻生扛著,仰頭看著救人的妖族已經飛掠上了崖頂,他才總算是嘔出了一口血,單膝跪地,周身幽光消散,五尾也隨之消失。
此時此刻,崖下僅剩他一人,身後是進入便會被腐蝕的魔族血河,前面是已經回神虎視眈眈的欲將他撕扯成碎片的魔獸,而閼逢的妖力消耗過多,已經沒有逃命的力氣了。
他閉了閉眼,一時間心中悲愴,但是就在這些高境魔獸即將一哄而上的時候,突然自半空中甩下一條巨粗的蛇尾,環紋艷麗刺目,不是對著魔獸甩去的,而是朝著閼逢甩去――
「快抓住!在那幹什麼呢還不跑,念阿彌陀佛呢!」
閼逢瞬間從半跪在地沉思人生的造型,一把抱住了巨粗的蛇尾,然後盪鞦韆一樣飛過了那些一哄而上卻撲了個空的大魔頭頂,直接甩到了懸崖的中半段。